“是了,你到底犯了什么事,怎么被送到这鬼地方来?”我俩洗完了衣裳,她又开始对我刨根问底。“我阿玛被人冤枉通敌叛国,我全家被抄了,而我因为年幼,被开恩送来了这儿。”
“…啊?通,通敌叛国啊…这罪属实…”看她满脸惶恐,我以为她能就此死心,谁料她暗自斟酌了一会,继续问,“那你同那个什么,三殿下不是青梅竹马么,你们之间…是不是那种关系啊?”她满眼探究看着我。“恩,准确来说,三殿下同我兄长关系亲近,同我,那就属实一般一般。否则不会我进来一年有余,他都不知晓,可对?”
桃子双眸忽然暗淡,一下子就恢复到以往,心如死灰状态去了。她仰天长叹,“哎,我俩待这还得待多久,整日干不完的活…”我仔细算了算,认真告诉她:“宫女年满二十五便可出宫,照这样算来你再坚持个八年。”桃子一下子焉巴了。
日子一晃,秋去冬来。李嬷嬷虽同往常待我一样,可吃食方面却不再克扣。偶尔还能单独给我开个小灶,加个鸡腿什么的,只是她为人话极少,从来不同我讲家长里短。每次都是催促我吃完了赶紧干活去,而我不忍桃子挨饿,只要我有的,皆给她留一半。
号角声响起,常胜钟被敲响。桃子兴冲冲将我从床榻上拉了起来:“灵儿快醒醒,咱们大将军又打了胜仗!听说今夜要来宫里参加庆功宴!”我睡的迷迷糊糊,加上前几日受的风寒还未好清,整个人有气无力。听她说完,我便继续倒头就睡,谁知道她不死心,又将我摇醒:“今晚我们偷偷去看看,行不行?”
我吓得一激灵,连忙坐了起来:“什么?你疯了,看什么看,我看你是不想要小命了是吧?”她神秘兮兮小声道,“哎呀,不是去看大将军,是去祈愿树…”她从袖袋中掏出两根红绳子,递了一根给我,“三个月的例银只够买两根的,你一根,我一根,我们一起去许愿!我认真想了想,还等八年才能出宫,八年谁知道外头什么光景?再说了,我家里有弟弟,一家人除了朝我伸手要钱的份,谁还能真心实意替我着想?不如寻一份好姻缘,有了好姻缘,不比什么都强?”
我看着痴迷的她,连连摇头:“别说咱们遇不到哪个贵人,就是满宫里也没几个男人,你想寻什么姻缘也得再等等,等出了宫能遇见男人再许不迟的。”桃子先是一愣,随即认真思考了一番,自言自语:“我说呢,今夜大家都偷偷摸摸去看大将军去了,祈愿树那不用想也知道,肯定没人…某人不去,那我只好自己去咯。”我才反应了过来,也是,既然没人那就可以光明正大的去许一个愿望,反正…闲着也是闲着。
我俩准备充足,只等入夜掌灯。“看吧,我算的准不准,别说人影,就是鬼影也没有一个!”桃子先我一步上了祈愿台,我抬头看她。月光洒在她身上,泛起淡淡暖光,这等姿色若是再配个好点的出身,定是前途似锦。她努力垫脚,将红绳系在高处,还虔诚的双手合十许了个愿。
“喏,到你了!”她三步并两步来到我跟前,很是惋惜同我说:“桃子知道灵儿家里事多,所以这愿望想必长了些。我呢,也不打扰你,我就随处转转,一个时辰,不,半个时辰我再来此处等你,可好?”“大将军非寻常公子哥,他乃包衣出身。十数年前,他初入战场时便表现出异于常人的智慧同勇猛,十数年来,也早就练成铁石心肠。手下追随他的人也从一兵一卒到如今的百万雄兵。桃子若只想靠美色入他的眼…想也别想。”
我说完,桃子去而复返。她认真看着我问:“灵儿也认得他?”我笑着摇头:“只是幼时常听兄长提到他,我并不认得。”
“既然不认得,那你还说的头头是道!桃子今夜上了芙蓉妆,不说倾国倾城,但也算百里挑一了。再说了,我就去看看,还不一定遇得着呢!”我见她信心十足模样,也不好再泼冷水,只嘱咐了句:“万事当心!”
我信步来到祈愿树下,看着硕果丰满的一树红绳,总担心它会不会因为承受不住而有一日轰然倒塌。仔细想了想,我将缠绕金丝的红线,系在了最底下一根空旷的枝丫上,想着,若是倒下,起码它也清爽干脆。也是给桃子说对了,红绳是系上了,可这满腹愿望该从哪一个开始许。“信女唯五愿…四愿…算了,就两个愿望。一愿家人平安,二愿姻缘…”
我话音未落,耳边沙沙脚步声由远而近。我撅眉回头问:“这么快就看到大将军了?”黑影逐渐清晰,我被吓得花容失色。这是一个陌生的男人,小麦色皮肤,硬朗挺括的五官如鬼斧神工雕刻一般,着了件银墨色铠甲,魁梧健硕。“你是谁?”男人的逼近,我被吓得连连后退。直到男人上了祈愿台,看着祈愿树满树红绳,淡然一笑:“呵,这鬼神之说,真还有这么多人信。”我想起,方才我许愿时虔诚模样,竟落入这傲慢无礼的男人眼中,我忽然有些恼怒。直到那男人挠有兴致的伸手,准备摸向树底下那独根金丝缠绕的红线,我脑袋‘嗡!’一下,炸开。我赶忙冲了上前,欲推开那个傲慢无礼的男人的手,却不想还是迟了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