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雨缠绵了好几日,这天,天气终于放晴。一轮骄阳明晃晃挂于中天之上。周王苦于寻找让褒姒一展笑颜之法,已经接连几天苛责手下大臣。今日虢石父难得休沐一日,不用进宫常伴君侧。虢石父命府中家奴准备好车驾,准备趁着雨后清爽的空气去郊外散散步。
马车在郊区缓缓停下,虢石父从马车上下来,屏退左右,只带了二三侍者独自走在山脚下,赏着百花,听着鸟鸣,呼吸着新鲜空气,一切仿若人间佳境。
突然一声声稚童玩闹的嬉笑声传入虢石父的耳朵里,嬉笑声吸引了虢石父的注意。
“你们去看看前面怎么回事?”虢石父停下脚步,只见不一会儿功夫,两位家奴前来复命。
“禀老爷,因为近期雨水过剩,许多蚂蚁窝都进了水。几个稚子正围着一群蚂蚁逗乐呢。”
“逗乐?”
“几个稚子趁着蚂蚁从洞中出来觅食的机会,给蚂蚁洞中灌满了水,蚂蚁觅食回洞之时,见到洞已被水淹没,一时间慌乱作一团。蚂蚁本打算另觅出路,但是几个稚子纷纷阻断蚂蚁的去路,逼迫蚂蚁碰壁然后重新另觅出路。稚子们以此方法捉弄蚂蚁取乐。”虢石父闻言,忍不住上前一观,被几个稚子的小把戏逗的哈哈大笑起来。
郊外一天游玩着实让虢石父整个人轻松不少,回来的马车上虢石父脑子里还依然闪现着山脚稚子逗乐蚂蚁的画面,着实让虢石父身心舒畅。
短暂的身心舒畅也敌不过该来的总归是要来的急促。
第二天一早,虢石父便乘坐马车进了宫。虢石父本以为周王会歇息一阵,没想到早朝散后,周王特意将虢石父单独留了下来。这让虢石父大感不妙身体直冒冷汗。众大臣都知道,最近周王烦忧事甚多,谁也不愿意在这节骨眼上撞枪口上,大臣们纷纷躲闪唯恐都来不及,谁还愿意跟周王单独相处。
“上卿,前日孤问你的事,可有答案了?”周王丝毫不加掩饰,直逼正题。
“大王,老臣暂时还未有答案,还请王上宽限老臣几天时间。”
“这两天已过,还没想到办法?那看来你脖子上这颗脑袋也着实是个摆设,要不孤帮你开开窍?”
“王上饶命啊。”虢石父一边求饶,一边跪倒在地,连连俯身跪拜,“王上,昨日老臣外出游玩,路遇一群稚子正在逗乐一群蚂蚁,其方法着实有趣,王上不妨试试?”虢石父大汗淋漓,对面前这位君王的态度拿捏不准,生怕一不小心,自己便小命不保。
“蚂蚁?难道你要孤如稚子一般,捉一群蚂蚁给王后?”周王言语间对虢石父的计策充满了不满。
“王上,老臣的意思是,我们可以效仿稚子戏弄蚂蚁的手法,王上与王后便是稚子,而蚂蚁嘛,自然是周朝的各路诸侯。”
“还跟孤打上哑谜了?看来是觉得自己活得太长了。”显然周王对虢石父说一半藏一半的性子磨的快失去了耐性。
虢石父闻言,立刻将自己心中临时起意的想法细说了一遍,虢石父本以为周王会就此大发雷霆,但是令虢石父万万没有想到的是,周王竟然对虢石父戏耍诸侯的办法大加赞赏,甚至还打算采取此方法一搏美人笑颜。
所谓伴君如伴虎,等虢石父离开王宫,出现在宫门口时,虢石父一个踉跄,跌进家奴的怀里,两条大腿忍不住颤抖。
“老爷,你今天这是怎么了?从来没见你状态如此。”家奴不解地问道。
“赶紧扶我上车,回府。你老爷今天算是捡回来一条命,全靠昨天郊外那群稚子。”
虢石父的一番话让家奴云里雾里,完全摸不着头脑。
就这样安生地过了几日之后,有一天,周王下令文武百官及后宫诸人一起聚在骊山之上。文武百官交头接耳,议论纷纷,均摸不透王上意欲何为。
“王后,你等下仔细看看孤送你的礼物可还喜欢?”周王牵起褒姒的手,深情脉脉地盯着褒姒,言语间意味十足。
“王上,礼物?”褒姒完全不明白周王所言何意。
“你仔细看着下面就是。”周王指着山下,斩钉截铁的说道。周王说完,一声令下,骊山之上,二十多座烽火台陆续狼烟四起,众大臣以为犬戎进犯,纷纷四下张望,但是却未见任何人影。
周朝与各诸侯国之间曾有协定,只要骊山之上的烽火台狼烟四起,便表明有敌军进犯,诸侯国需带领各部兵马前来支援。
果然,诸侯各国见骊山上狼烟四起,以为有犬戎进犯,纷纷带领各部兵马风尘仆仆赶来支援。可等到各部兵马赶到骊山脚下时,却并未见到一兵一卒,众将士面面相觑,一时间疑惑渐生,忍不住四下里张望。直到骊山上丝竹之声骤起,众将士抬头一看,竟发现周王携带自己的王后正在骊山之上饮酒作乐。诸侯国众将士们心中瞬间生了疑惑。正当众将士心中疑惑难解时,周王对骊山下的众将士们说,此乃他与王后跟众将士开的一个玩笑,敌军并未进犯,众将士们可以就此回去。将士们听到周王的一番话,纷纷怒火中烧。
褒姒见骊山之下浩浩荡荡的大军微小若蚂蚁,大军呼之则来,挥之则去,如同儿戏一般,觉得甚是好笑,不知不觉间嫣然一笑。周王终于得见褒姒展颜后的艳丽容颜,顿觉心中大喜。立刻下令奖赏虢石父千金,以彰其献策之功。
荒淫昏聩的周王殊不知在他看来仅仅是玩笑,却给自己往后的路埋下了如此大的隐患。
本以为周王此次的戏弄之后会暂时收敛,但是没想到,这仅仅只是一个开始。在接下来的一段时间里,周王为了搏得美人一笑,屡次三番的点燃烽火,诸侯们渐渐的都知道此只是周王的戏耍伎俩之后,每次前往的兵士越来愈少。周王见此计策已经渐渐失效,便决定此事就此告一段落。
宫殿外一位侍者双手捧着一封密信,神情慌张的往大殿内跑去。
“禀王上,有密报。”侍者躬身跪拜,随后将密信双手奉到周王面前。
周王接过密信,仔细将信件的内容看完,然后勃然大怒。
“孤的儿子,孤的家事,何时轮到他申侯插手了?来人,立刻修书一封给申国国君申侯,命其将姬宜臼押解回镐京,否则我定出兵伐之。”周王说完,将手上的密信一气之下扔在地上,并将案几上的奏章全部扫落一地。
侍者闻言,吓的屁滚尿流退出殿外,将周王的意思一字不差的落在信笺之上,连夜派人送往申国。
星夜之下,申国国君申侯忙完一天的朝政事务,刚停下准备喝口茶歇歇,便听到侍者来禀,说姬宜臼求见。
“孤的外孙来了,快请。”申侯放下手上的茶杯,从王座上走了下来。
姬宜臼毕恭毕敬的走上前来,躬身向自己的外公行完君礼,便命身后的侍者将刚炖好的银耳莲子羹呈献给申侯。
“这是?你做的?”申侯揭开食盅的盖子,看着盅内热气腾腾,散发着香味的食物,眼神中充满了难以置信的味道。
“外公高看我了,自然是宫中灵巧的婢子做的,我只是张了张口罢了。”姬宜臼说完,将羹匙双手奉送到申侯的面前。
“哈哈哈哈,倒是个实诚的孩子。关键在心意。”申侯说完,盛了一勺放进嘴里,“嗯,味道不错。正好孤处理了一天的政务,现在也饿了,有此充饥,甚好。”或许真如申侯所言,此时的他早已饥肠辘辘,一盅甜品,不一会儿功夫便被他尽数下肚。
“好了,甜品也喝了,说说吧,这么晚来找外公是有何事?难不成就为了来陪外公说说话?”这些日子的相处,申侯深知姬宜臼不是个会刻意讨好的人,这么晚姬宜臼前来叨扰,定是有事要找申侯商议。申侯本想等姬宜臼自己亲自开口,但是却没想到自己一盅甜品都已经吃完了,姬宜臼也只是跟自己唠唠嗑,正经事一个字也没透露,足见其是个多么能沉得住气的人。
“禀申侯,我父王,不,周幽王荒淫无度,昏聩无能,乃周朝臣民之大不幸也。我听闻,周幽王最近愈发昏庸,竟然采用虢石父烽火戏诸侯的建议,只为搏美人一笑。如若任由周幽王如此下去,总有一天大周江山将尽数毁在他的手上,大周的臣民将在水深火热中生活。如今,我虽已不再是大周太子,但是我身上流淌的是大周皇室的血液,这点不容更改,我想为大周臣民尽一份心意,我想向外公借兵,出兵讨伐周幽王。”
“出兵伐周?”申侯虽然也想过此举,但是面对申周两国的兵力悬殊,申侯迟迟未拿定主意。但是令申侯意想不到的是,今天自己的亲外孙竟然生出了跟自己一样的想法,竟然想亲自领兵讨伐自己的老子,这勇气,在申侯看来着实难得。
“宜臼,你有没有想过,申周兵力悬殊,当年若不是申国为求息战止戈,向周国委曲求全,也不会让你母亲出嫁周国以示申国和盟的诚心。如今,申国虽得以休养生息多年,但是无论从战力还是从经济实力来看都还并非周国的对手。孤知道你报仇心切,但是孤作为申国国君,事事自然要为申国计较,自不敢轻易倾举国之力陪你冒险。”申侯满眼无奈。
申侯所言,姬宜臼自知句句在理,眼看时辰尚晚,便不再多言,躬身向申侯行完礼便在侍者的陪同下往自己居所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