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出半日,杨溯的兵马已经杀到了行宫附近。
而此时,阿灼刚刚给萧鹤扬整理好仪容,命人置办了棺木。
兵马声渐近。
章绽急忙赶来:“姑娘,我们快逃吧,杨溯的兵只有十里了。”
阿灼淡淡挑眉,目光又徐徐自萧鹤扬苍白的脸上划过:“逃?逃去哪里呢?”
章绽一时噎住,便是事发之后他们就逃走,京北一带荒凉,极容易追击,他们也未必能逃离杨溯魔爪,更何况,杨溯大军此时只有十里了。
阿灼神情淡淡的,看不出任何悲喜,脸上一丝泪意也无,甚至寒凉至极,一点温度都没有,如同失了魂一般,悲怆却麻木。
人在最难过的时候,是哭不出来的。
章绽皱眉:“但杨溯猖狂这样,我们也不能坐以待毙!”
阿灼淡淡道:“备战吧。”
章绽看了一眼萧鹤扬的遗体:“好,我整兵出战,姑娘,你先行带殿下离开,容我等断后。”
阿灼望着萧鹤扬的尸身,缓缓摇头:“他是太子,便是死,也是太宣最尊贵的男人,也要风光出殡,一路颠簸逃离,会失了他的尊严。”
阿灼不想他生前屈辱,连死后都要流离失所,在逃窜之中狼狈不堪。
章绽还欲再辩,阿灼抬手打断了他:“若是他还活着,也不会选择逃的。”
他是一国储君,大敌当前,便是战死,也绝不能退缩,失了皇家威仪。
章绽不再分辩,便要转身离去,却在这时,阿灼又唤住了他,旋即自怀中掏出了一份地形图:“拿着这个,部署一下。”
“这是.......”章绽接过,顿时一惊,旋即目色一紧。
“照办吧。”阿灼不再看他,淡淡道。
章绽将图纸收好,迅速整军,将行宫围了起来。
杨溯派来的那几人早已被百姓们打跑,此时行宫倒是安静了不少,甚至是有几分肃穆。
阿灼在萧鹤扬的棺椁旁徐徐坐下,从手中拿出一个锦囊端详,这个锦囊里藏着一份手书,是萧鹤扬抱住阿灼时悄悄塞进她袖中的:“费劲心机,便是要将这个给我么。”
说罢,阿灼又静静望向里面的人:“只是,不知道还能不能看到明年的梅花了......”
不过半个时辰,杨溯的兵马已经杀到了建华行宫。
两万兵马将建华行宫围拢的如铁桶一般,杨溯粗犷沉厚的声音带着一丝急躁,冷冷的传来:“李灼颜!你若交出玉玺,我便饶过你性命,饶过这行宫的人!否则,本王不介意将蓟县的一幕再重演!”
本以为阿灼会派人前来同他谈判拖延到萧君彦的大军来救,谁料,他话音刚落不久,便见阿灼自行宫里徐徐走出,神色间是从未有过的冷肃与阴寒,她淡淡抬眼,明明站在平地,却生出一种睥睨天下的气息,灼灼逼人,她不疾不徐的开口,清冷的声音让人凛凛生寒:“开战吧。”
轻飘飘的一句话,仿佛从未把杨溯放在眼里一般,顿时激怒了他:“敬酒不吃吃罚酒!你以为你还能撑到晋王来?”
阿灼一扬凤眸,声音清淡,却极其有力:“不需要任何人,我一样会杀你。杨溯,你听着,蓟县之耻,今日之辱,有朝一日,我都会讨回来的。”
杨溯冷眸一凛:“那你也得有命活到那一日才行!”
杨溯淡淡一挥手:“开战,今日便是踏破了这行宫,也把那东西给本王翻出来!”
话音刚落,他身后的大军便已顷刻袭来。
鸣凤营两千精兵,加上戍守的三千侍卫,行宫共有五千兵马,对抗杨溯两万大军,胜算并不大。
然而阿灼却似毫不关心一般,徐徐转身又朝着萧鹤扬的棺椁走去了,她坐在他身旁,轻轻呢喃:“殿下,他们好吵,你忍一忍,待会就会好了。”
鸣凤营兵分四路与杨溯的兵马在外围对抗,院内三千守卫军相抗。
杨溯的大军很猛烈,没用多久便已将行宫的三千守卫军们冲散,一队士兵直入院内。
杨溯长刀一挥,直只阿灼脖颈:“就你手底下这点兵,还想跟我对抗?乖乖把玉玺交出来,我不杀你。”
阿灼清冽一笑:“你凭什么认为太子将玉玺交给了我?”
杨溯冷笑一声:“李姑娘,你的青梅竹马、你赖以生存的李府、你的太子殿下都是死在本王手里的,你觉得自己还有选择么?”
阿灼的笑容顿时凝固住,声音清寒起来:“是啊,他们都是死在你手里的,那你觉得我便是有这玉玺,又有几分可能给你?”
杨溯骤怒,顿时刀锋一挑,在阿灼的脖颈间划出一道血痕来:“本王可没有上次那样的好脾气了!”
显然,杨溯现在急躁的很。
阿灼缓缓垂眸,很好,急躁才会更有机可乘。
杨溯见阿灼毫无惧意,顿时更怒,旋即长刀一斜便落地一侧棺椁之上:“很好,你不怕本王,那么他呢?”
杨溯的刀锋落在了萧鹤扬的面容之上。
阿灼骤怒:“你敢!”
杨溯勾了勾唇:“有何不敢?”
说着,杨溯便将长刀高举而起,便要朝着萧鹤扬劈下去。
阿灼顿时倾身,以自己娇小的身躯紧紧护住萧鹤扬的尸身。
如上次他护着她一般。
感觉到刀锋的落下,阿灼狠狠闭眼——上一次是你护我,这一次,换我护着你。
然而杨溯的刀却没有落下来。
因为直到这一刻,阿灼倾身侧对着他,他才赫然发现阿灼的侧颜像极了一个人。
杨溯皱了皱眉,问道:“你可认识紫筝?”
阿灼徐徐起身,敛了情绪,似笑非笑的看着杨溯:“其实,你想问的,是楚妃吧?”
杨溯倏尓一惊。
杨溯刚欲再问,而这分神间,忽听外面传来一声极响的炸裂声,杨溯不可置信的望去,便听阿灼徐徐一笑:“再不去看看,你这仅剩的两万兵马,可要全军覆没了。”
杨溯沉着一张脸,快速离去。
阿灼这才转身看向萧鹤扬的尸身,松了口气,这个太宣最尊贵的男人,绝不能任叛军屠戮尸身,她便是死,也会护住他。
行宫之外传来一声接着一声的爆炸声,伴随的还有杨溯兵马中传来的惊恐逃窜声。
紧接着,浓烟四起,战马、士兵,一个接一个的倒下。
哀嚎声连绵不绝。
杨溯大军一时间溃不成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