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灼清凛一笑:“听说陛册封了我为郡主,那么,以我今日之身份,呈上先太子遗令,应该也算恰如其分吧?”
那样的笑容顿时刺痛了萧君彦,他怔了好久,忽然有些生气:“朕册封你,不是为了这玉玺!”
阿灼道:“不是为了玉玺,难不成是因为我的身份太过尴尬,所以要找一个能堵住天下人之口的身份么?”
萧君彦眉心紧锁:“你知道了什么?你去见过了贺枫?”
阿灼反问:“是陛下知道了什么才会决定将我的生父改为江大将军?调离贺枫又是为什么?陛下难道不清楚么?”
“阿灼!”萧君彦的语气已经极为凌厉,显然隐忍到极限。
阿灼将玉玺的锦盒放在萧君彦脚边,旋即从头上拔下了那只梅花簪,对着锦盒上的机关锁徐徐一插一拧,那锦盒便打了开,露出了玉玺来。
萧鹤扬虽然没有将玉玺交给阿灼,却把这机关锁的钥匙给了她。
所以哪怕登临大位的人是萧君彦,若是他对阿灼不好,阿灼依然可以选择不把玉玺给他。
萧鹤扬费尽心机的算计,不过是给阿灼留条后路。
这是怎样的信任,又是怎样的殚精竭虑?
萧君彦讶然的张了张唇,一时间不知该说什么。
很显然,阿灼此时知道了自己的身份,又对他册封之事心怀芥蒂,他说什么都没用。
阿灼将那锦盒一推,又离萧君彦进了些,旋即重重扣头:“如今,我已将玉玺交给陛下,愿陛下事事顺遂。”
阿灼说罢,竟然不再看他,徐徐起身离去。
留下萧君彦一个人长久不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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尔后几日,阿灼并未再见过萧君彦。
萧君彦册封阿灼后,紫筝便离开了宫中,她走的突然,只留了一个可以联系的地址。
但她向来都是这样的性子,阿灼早已习惯。
闲来无事,阿灼倒是难得的刺绣起来。
记得刚从漳州回来的时候,她曾答应过萧君彦要给他缝一个荷包,竟然时至今日才有时间静下心来去做。
阿灼离开皇宫的那一日,她追上了贺枫。
在贺枫的确认下,阿灼终于知道,她就是当年的昭虞公主,是楚妃之女。
这也是贺枫为何守护她的原因。
是楚妃离世前的嘱托,让他务必寻找昭虞公主的下落,而后贺枫寻匿多年,刚刚找到阿灼的时候,李府便出了事,又因为杨溯,他不敢过多和阿灼接触,所以才有了后来的多次暗中相助。
可阿灼若真是楚妃之女,那便是萧君彦的堂妹。
她和萧君彦,不该在一起。
命运弄人。
阿灼幽幽的叹了口气,或许,萧君彦也是在近来查到了什么,所以才特意赐封她为宁海郡主以此来欲盖弥彰吧,只是,纵使瞒得过天下人又如何,他们,心里又真的过得去那道坎么?
阿灼心中如同塞了一团棉絮一般,压抑而疼楚,只能将所有的精力都放在这秀的荷包上,以此来掩饰。
只不过,此时,坐在这宫里,心倒是静了不少,或许是因为熟悉的环境,总是在不经意间会有些许的记忆上涌,她似乎看到了少年时,有个温和的女子总是笑盈盈的看着她,些许零碎的记忆也在渐渐浮现。
以至于,阿灼想起来的记忆越多,心理负担便越重,对萧君彦便也越发疏离,从开始对他的躲躲闪闪,最终变成彻底回避。
起初,萧君彦只以为阿灼是闹小脾气,便由着她去了,直到半月后,阿灼开始对他视而不见,萧君彦便开始坐不住了。
登基大典定在年后的三月,此时万物复苏,阿灼却一直不曾出凤阳宫。
这一日,萧君彦登基行典,一早便派人来请阿灼,她才避无可避的梳妆,穿上一袭海棠红的宫装,其间以金丝纹绣装饰,绘得是凤翔于天的图纹。
这是中宫皇后或者嫡公主才有的仪束,阿灼顿时不安,然而,这套衣服却是萧君彦特意派人送来的,已经这个时候,阿灼根本无法推拒。
阿灼无奈,由着宫女们梳妆后,来到了行大典的高台之下,此时群臣静候,司礼高于其上准备着主持,待等阿灼来后,众人忽然齐齐凝望着她的一袭红衣,目色交接间已是神色各异。
司礼望了一眼天色,开口道:“时辰已到,登基大典开始。”
阿灼随着众人侧身跪拜,不经意间一瞥,便见不远处,萧君彦身着金黄龙纹朝服,金色长摆垂落于十里红绸之上,他长发高盘,梳着皇帝特有的玉冠,面色沉静如水,深邃的眸中波澜不惊,徐徐从众人身上划过,一步一步的从红毯的一端走到了祭台之下,一股浑然天成的威严与霸气顿时震慑了众人。
路过阿灼的时候,萧君彦的身影微不可查的顿了那么一息。
尔后,便由着司礼引导祭拜先祖、祭告神灵、供奉圣血.......一系列繁琐的流程,然而萧君彦却不疾不徐的坐着,平静的面色上看不出半点喜怒哀乐,仿佛在做着一件极为平常的事情,举止从容有度,清雅贵气,又霸气摄人,说不出的好看。
阿灼看着那道清俊的身影,不觉间已经失了神,不知不觉,她来到他的身边已经一年了,从最初的对抗,到后来的相互喜欢,再到如今的隔阂,像是命运开了一场玩笑。
那高台之上的男子,终究成为一代帝王,在这乱世之中,他早已练就出一副喜怒不形于色的心性,是那样的无懈可击,又是那样的遥远。
阿灼渐渐失笑,眼中露出清芒,不知不觉间,眼角便淌下一滴泪来,尔后整整半日,阿灼变得浑浑噩噩起来,头痛欲裂,在登基的跪拜之中浮浮沉沉,却一直咬牙坚持,直到午时过后,繁琐的流程终于走完,依礼众人休憩后,便至大殿宴饮同庆。
阿灼实在疲乏的很,便派人同萧君彦告了身体不适,先行回宫了。
隔着众人,萧君彦担忧的目光遥遥的传了过来,旋即眉心深锁,极为深沉。
阿灼不甚在意,转身离去,却在踏出大殿的时候,脑中一昏,彻底晕了过去。
众人惊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