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此,萧君彦眉心轻蹙,尽是不舍,抬手将她眼角泪珠拭去,柔柔一笑,将阿灼按进自己的胸前,疼惜道:“阿灼听话,我答应你,一定会想办法回来,只是可能,这一回,你要跟我浪迹天涯了。”
阿灼吸了吸气,半晌才冷静下来,手指一点点握紧,旋即凤目中一凝,冷道:“无论江山还是我,我都不会让你失去的。”
阿灼侧目望向兵谷之巅,此时杨溯倒是极有耐心的看着两人,如同盯着一对手无缚鸡之力的猎物,势在必得,阿灼冷冷一扫,勾唇道:“这是他最后可以藏兵的地方了,三十六将龙云骑,他当年欠萧老侯爷的,如今也该还了。”
看着这样的神色,萧君彦略感不安,轻唤:“阿灼?”
阿灼一笑,脸去了眼中的泪花,瞳仁中渐渐浮现出清冷的光芒:“我跟你一起去。”
萧君彦本能的想要拒绝,还没开口便被阿灼抬手掩住了唇:“我答应过你的,我们要同生共死。”
萧君彦眉心更深,还欲再言,然而阿灼却不再给他开口的机会,拉起他的手腕便徐步朝杨溯走去,面容之上不容置疑。
周遭的机关阵法已经被萧君彦悉数解开,是以,两人并没有用太久就抵达了杨溯所在。
此时,杨溯周围只有五名将领,还有数十名士兵,他身前摆着一张小桌,已经蓄上了两杯热茶,见萧君彦前来,竟然徐徐伸手,比了个“请”的手势,如同当年他们在凤岳茶楼时一般,闲情逸致。
阿灼清冷的目光自杨溯身后的将领身上一一扫过,最终停留在十七将军身上。
似乎察觉到阿灼的顾忌,萧君彦不动声色的将阿灼往后拉了拉,顿时惹得阿灼心间一热,险些又渗下泪来,就在不久前,杨溯曾当着众将士的面告诉萧君彦她已非完人,她甚至没有来得及解释,可他除了愤怒,似乎并没有嫌弃她,甚至为了她的性命,依旧奋不顾身。
阿灼抬手,徐徐按在了腰间的锦盒上。
萧君彦面色霜冷,沉沉的看着杨溯,对于他对阿灼的伤害,他早已忍到极限。
杨溯将茶水往前一推,笑吟吟的看着萧君彦:“晋王爷,别来无恙啊。”
萧君彦也不坐下,只是紧紧的扣住阿灼的手,防备的环视众人,神色间却依旧从容有度,没有丝毫的落拓感,凝视杨溯的目光中甚至含带着讥讽。
杨溯被看得不悦,时间紧迫也容不得他再多耽搁,便直奔主题道:“本王已派四万大军直抵京都,晋王爷的兵刚刚占领京都不久,还未调整,此时猝不及防的被袭,未必守得住,而且,此时,你和你的女人,都在本王的手里,不如我们做个交易,本王可饶你们一命。”
萧君彦已经猜出了杨溯的意图,直言否道:“若是以萧家的江山来换,大可不必,你不妨直接动手。”
杨溯商量的语气顿时便冷了下来:“敬酒不吃!萧君彦,本王可给你选择了!是你逼我动手的。”
萧君彦看着杨溯的眸色中冷意更甚:“萧家江山从不与外人姓,你便是得了江山,也永远是乱臣贼子。”
他睥睨着杨溯,声音不疾不徐,轻轻的这么一说出口,就好像真的就是这样一般,笃定的语气让杨溯顿感压抑与慌乱,越发的没底气,顿时被激怒。
杨溯拍案而起:“那便别怪我不客气了!”
看着杨溯已动杀意,萧君彦泛起了一丝淡淡的无奈,将阿灼的手紧了紧,柔声问道:“怕么?”
阿灼回视,轻轻一笑:“有你在,当然不怕。”
两人的语气更让杨溯不自在,怒道:“即使谷外有你的大军又能怎样,我若杀了你,他们也鞭长莫及,奈何不了,难不成你还指望你的兵来救你?他们早已被我军掣肘!”
萧君彦抿了抿唇,眉心蹙起,深沉的眸中似有惊澜酝酿。
阿灼却率先开口:“杀鸡,焉用宰牛刀?杨溯你这样一个小人,才不配我们王爷动手!”
杨溯骤怒,隐忍到极限,厉声道:“十七将军,先杀了她吧。”
十七颔首,旋即拔刀走了过来。
萧君彦见此,一把将阿灼揽到身后,手中刀剑亦提了起来,与十七将军对峙:“想动她?也得问过我。”
杨溯幽幽勾唇:“那便一起动手吧,我倒要看看,两个垂死挣扎的人,能不能撑到他们大军来救的时候!”
萧君彦提刀一横,已将刀锋抵上了十七将军。
但与此同时,杨溯身后的一众士兵与将领,已经悉数将两人围困中央。
阿灼环视众人,忽而开口:“在场各位都是跟随萧老侯爷的龙云骑,可是晋王才是萧老侯爷的子嗣,如今各位以身侍敌,不觉蒙羞么!”
闻言,一众兵将相视一眼,面色皆有犹豫,可是很快便恢复如常,犹豫着又上前来。
杨溯满意笑笑:“还想行反间计?李姑娘,你还是太嫩了,战场之上,不讲情义,只看军令。你就是费劲三寸不烂之舌,他们也只能听令行事!”
阿灼冷笑:“那我到想知道,你当年是如何拿着假军令蒙骗了龙云骑的?”
听罢,不仅杨溯面色沉了下来,连身后的几名将领和一众士兵皆是面面相觑,神色惊疑。
萧君彦也侧目审视。
阿灼上前一步,与萧君彦平行,静静环视着众人:“既是兵将,便会听令行事,对不对?”
阿灼说话间气定神闲,微扬起下巴,语气不疾不徐,可却徒然生出了一股睥睨众生的霸气来,一双星眸神采奕奕,让人无法移开目光。
众人看着眼前神色高昂的女子,不解之间,忽见她自腰间锦盒中拿出一物,在阳光下闪出熠熠的银光,顿时灼亮了众人的眸子。
众人大惊。
连杨溯也顿时失了色。
萧君彦亦是满目震惊。
阿灼将手中的银令高举而起,徐步环绕,朗声扬道:“龙云骑军令在此,众将士听令!”
众人相视一瞬,仿佛还未反应过来,却见十七将军似乎早已知晓一般,不疾不徐的跪了下去,朗声道:“龙云骑第十七将听令。”
杨溯身后几名将领睁大眼眸,不可置信的看着阿灼手中的银令,辨了又辨,片刻后,确信这便是龙云骑的军令时,当即不再又疑,齐刷刷的跪了下去。
“龙云骑第五将听令!”
“龙云骑第十三将听令!”
“龙云骑第二十八将听令!”
“龙云骑第三十一将听令!”
见此,身后数十士兵,以及吞在兵谷的一众士兵齐刷刷的跪了下去:“龙云骑士兵听令!”
声音气势如虹,如惊涛拍案一般,回荡在山谷之间。
杨溯许久没能回神。
连萧君彦都震惊的看向阿灼。
阿灼朝杨溯挑了挑眉:“摄政王,不是说兵将听令行事么,如今,我拿出了龙云骑的军令,你可还有话说?”
杨溯脸色铁青,连同桌上的水都喷洒了,连连摇头:“不,不可能!你怎么会有龙云骑军令!”
阿灼笑了笑:“我没有,难道你有么?怎么,还不解释一下,当年你是如何在萧老侯爷病逝后,拿着一块假军令瞒天过海,将龙云骑占为己有的?”
杨溯浑身颤抖,已然说不出一个字来。
阿灼环顾四周,高声冷道:“既然你不敢说,那我便替摄政王解释了!三年前,萧老侯爷被你陷害,未防有变,特意命人打造了一枚假军令来混淆视听,并在入宗正寺之前,当众将那名假军令上交给接管龙云骑的叶将军。果然,萧老侯爷病逝后,你为了夺走龙云骑和兵谷,刻意营造了叶将军忠义殉主的事情,以至于龙云骑在一息之间消失,其实是落在你的手里,藏在兵谷之中,而你手中的假军令,更是从叶将军手里夺过来的,却偏偏蒙骗众将是叶将军甘愿臣服于你。”
阿灼幽幽一转身,又道:“想必后来,摄政王也察觉到这军令的不妥之处了吧?萧老侯爷早就算到你的野心,所以在设计之初,便给你手里的军令设计了时限,你的那块军令会因时间而不断变黑,甚至是渐渐融化,连字迹也看不清楚,你已经知道这是假军令了,却依然将计就计,瞒天过海!”
闻言,那几名将领已经微微色变,二十八将军怒道:“原来是这样!”
三十一将咬牙:“害得我们好苦!早就感觉老侯爷之死没那么简单,果然!不然我说叶英死前为何非要将我们交给你,看来都是骗局!”
几人愤懑不已,唯有十七将军沉痛的垂下眼眸,面有愧色,沉默不语。
杨溯道:“即便如此,你又怎么证明你手里那块是真的!倘若是真的,敢问萧老侯爷机关算尽,为何不将真的军令交给他的子嗣,而偏偏给了你!”
众人的目光再次齐刷刷的投了过来,连同萧君彦在内,也轻轻蹙起眉心,略有疑惑。
阿灼徐徐环视众人,不疾不徐道:“这话摄政王何必明知故问,当年,你逼得萧老侯爷被景帝猜忌入了宗正寺,又逼迫老侯爷一脉险些走投无路、家破人亡,若不是老侯爷早有准备秘密命人将这块军令交给了我义兄李宸煜手中,只怕早就落入你这等贼人手中!后来你不也是对我义兄有所怀疑,才屡下杀手的么!”
杨溯面色发沉,坦诚道:“不错,我是怀疑过李宸煜,只不过更多是因为他私自筹集证据,不想,这块军令真的在他手中,他将这东西都给了你,你偏偏这个时候才拿出来,想必是筹谋已久,早就打算以身为诱,图谋这龙云骑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