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爷,你怎么来了?”阿灼寻声侧目,便见萧君彦换了一声沉黑玄墨锦服,上面绣着些许金丝白泽纹路,兼有日月星辰的图纹,腰间竖着白玉带,其上垂着一块碧玉流苏腰配,款款走来时,自有一番清尘出绝的风华。
萧君彦在两人身侧站定,不疾不徐道:“见你许久未回,便过来看看。”
明明是放心不下,却偏偏说得这般冠冕堂皇,萧鹤扬闻言,轻轻一哂:“王兄是怕我吃了阿灼不成,还要特意过来看看。”
阿灼忙打圆场道:“殿下,是王爷命我回去之后替他上药,怕是时间久等的急了。”
萧鹤扬眉峰一挑:“哦?这么多侍卫手下不用,难道他们都是废物不成?”
萧君彦早已习惯了和萧鹤扬之间的调侃,勾唇道:“他们手笨,用不习惯。”
阿灼顿时唇角一抽,明明她才是手嘴笨的那个好么,上个药还摔在了他面前......
萧鹤扬淡淡的摇头一笑,顺着方才的话茬道:“王兄知道什么?”
萧君彦徐徐道:“这种墨色鱼名叫‘涅耶扼’,体质敏感特殊,须得以专用的鱼食喂养,若实用了别的,反而会因不适而亡。它的专用食料中只有些许微毒,味道却极其诱人,吃多了会像吸食罂粟一般上瘾,却不会致命,所以,那金色鱼和红色鱼才会因长期的毒瘾而争抢,而捏耶扼鱼却不会,反而因为聪明的天性,趁着鹬蚌相争之际,渔翁得利。”
萧鹤扬讶然:“竟会有这样鱼!”
萧君彦点头道:“此鱼是南疆之物,是由一些部族专门培养的,而非天生天养的。”
“南疆......”阿灼顿时脸色一白,说不出心底什么滋味,只觉得满目骇然起来,竟然又是南疆!
陈政南不可能无故养这些鱼,而且显然陈政南只是一只鱼饵,根本不是身后的人,但他们又不能贸然去问这些鱼的来历,以防打草惊蛇。
可是静想近来发生的事情,顾卿安和杨溯的人对着她的刺杀、黎郡湖岸的死尸、以及这养毒的鱼......阿灼总觉得似乎有什么隐秘的线索将这些联系在一切,却始终无法堪破。
虽无证据,可她隐约觉得,无论是此鱼还是近日发生的事,都与顾卿安有着极大的关系,可是,他又是从何时开始布局的?难道杨溯并不是真正的始作俑者,反而他才是在暗中掌控一切的人!
见阿灼神色不对,萧君彦和萧鹤扬竟是齐声开口问道:“怎么了?”
阿灼抬眸,看向神色各异的两人,轻轻摇了摇头:“眼下局面僵持,不知殿下和王爷有何打算?”
萧鹤扬道:“今晨我已派苏大人与其他几名官员先行前往漳州处理水患,这里的事,恐怕还要耽搁些时日,毕竟昨日本宫刚坑完陈政南让他以私钱救济难民,还没等到这一天就走了岂不是太便宜了他?”
看着萧鹤扬唯恐不嫌事大的模样,阿灼莞尔,又问向萧君彦:“不知边境战乱怎样了,王爷可还要前去?”
闻言,萧君彦露出讥讽而愤然的神色:“边境并无战乱。”
“什么?”这一次,不光阿灼惊了,连同消息通明的萧鹤扬也惊了。
萧君彦道:“是杨溯的人冒充了匪寇,恐怕还与敕晔国有着说不清的关系,联合扰乱边境,不过就是逼迫陛下出兵,他再趁机领兵前去平乱罢了,想要趁机拿下兵权而已。”
萧鹤扬顿时明了:“但是杨溯并没有想到,阿灼会反将他一军,非但没能让他拿到兵权,还将这兵权交给了王兄,好处都给了你,他自然不干了,这便连夜收起作乱的人,这么说来,王兄不过去了边境几日便回来了?”
萧君彦淡淡摇头:“倒也不是,我已请旨陛下说明边境无碍,请兵部尚书王允前来协助疏理军务。”
阿灼顿时嗤笑:“王爷好毒的一招!”
兵部是杨溯的部下,杨溯他捅完篓子就跑本想交给萧君彦收拾,谁想到,萧君彦将兵部的人请来,自己给自己擦屁股,估计杨溯此时也窝火的很吧。
不过虽是如此,可阿灼这么一说,萧君彦顿时面目一黑,连带着看向阿灼的目色都有几分警示的意味,阿灼倒也不惧,大方的回视着,反而让萧君彦无奈的叹了口气:“唯小人与女子难养也。”
萧鹤扬淡淡的审视着两人,微微轻咳了一声,将阿灼的注意力引了过来:“你昨日跟我说的事,怎么打算的?”
阿灼略微沉了沉,狡黠一笑,却先看向了萧君彦:“王爷,阮侍郎可有来信,杨溯的案子查的怎么样了?”
萧君彦答道:“证据确凿,已经查到了他私自修建暗道的证据,正在收尾,约莫不出十日便可以结案了。”
“十日......”阿灼的眸中划过一道晶莹的光亮,转身看向萧鹤扬,“十日便够了,还请殿下稍后几日,届时,我将黎郡之事的证据筹集,再加上之前他私吞的事落定,两方证据确凿,杨溯怕是永无翻身之日了,除了这蠹虫,漳州水患也可治愈,殿下便可高枕无忧,等来日殿下登基,也可观这盛世清明了。”
阿灼说话间神采奕奕,仿佛从她的眼中真的能看到太宣的大好河山与清晏之象,萧鹤扬不由微微触动。
这时,萧君彦的声音幽幽传来:“你有办法?”
阿灼沉默了一瞬,点了点头。
萧君彦凝眉道:“可危险?”
阿灼没想到他最先担心的不是会不会铤而走险,反而是她的安危,不仅微怔,片刻后,淡淡一笑:“哪怕危险,也要一试。”
这时她彻底扳倒杨溯的最好时机,如果能查到他在漳州的恶行,加上他在京都之前的罪证,景帝怕是再也留不得他了。
她要的,便是他永无翻身之日。
所以,哪怕是铤而走险,她也必须一试。
萧君彦微微蹙眉。
萧鹤扬点了点头道:“既如此,本宫便等候你的好消息了。晋王兄觉得如何?”
萧君彦回神道:“漳州之事,殿下才是主官,臣只是随从而已,殿下无需问臣。”
萧君彦说得风轻云淡,好像只是来漳州随便玩玩的闲散王爷。
阿灼却不尽沉了眸,这样一来,他将治水之功拱手让给太子,边境平叛之事又推给了兵部,虽是个烫手山芋,可这么一番下来,的确是费力不讨好,可是此时萧君彦却没有回京都,反而陪着她与苏敬书一同查案,说到底好像也是因为她,阿灼心下不由得有几分愧疚。
然而萧鹤扬却似乎很满意这个局面,略微点头:“也罢,那便让苏大人先在漳州候着我们吧,等阿灼将这边的事了结,咱们再过去。”
一句话就把黎郡的重任都交给了阿灼,而自己依旧能当个随心所欲的太子殿下,阿灼不由得哭笑不得:“殿下,阿灼只是个小小侍女。”
萧鹤扬却否道:“你可不止!你与晋王的那一首《晓风吟》早已传遍街头巷尾,成为人人传唱的佳句,你李灼颜的名声早在那日就已经再次展露头角了,后来杨溯府陛下又封了你为县主,你不过是奴籍压在晋王兄手中罢了,如今,谁还敢小看你?若是你在黎郡能立下首功,再得陛下封赏,日后替李府翻案岂不是更加容易?”
萧鹤扬一语道破其中利害,便是阿灼想推拒也拒不得了,毕竟,她的确需要一个更高的身份替李府平反。
几人定好计策,萧君彦便不欲多留,同萧鹤扬告了礼,便转身折返回去,阿灼连忙跟在了身后,这时,萧鹤扬连忙唤住她:“阿灼!可用早膳了?今日本宫唤你太早,想必还没用吧,留下同用吧?”
阿灼身形顿时一停,不由抽了抽唇角,望向萧君彦徐步走去的身影,还真让他给说着了。
萧君彦显然也听到了,却没做停留,正缓缓而行,可是显然他的耳朵已经竖了起来,暗自聆听着阿灼的动向。
阿灼讪讪一笑,无视萧鹤扬那一腔热情:“多谢殿下,我还有事,就不叨扰殿下了!”
说罢,阿灼一行礼,竟然落荒而逃,而前方的萧君彦唇角轻轻一勾,显然很是欢愉,连走路的步伐都轻快了起来,萧鹤扬不由无奈叹了口气:“有事?本宫看是被你那晋王主子管的太严了!”
阿灼在萧君彦拐过一个阁楼时才跟上了他的步伐,正喘着气,便听萧君彦的声音幽幽在头顶响起:“果然,还是很听话的。”
他的声音很愉悦,显然对她能记住他的嘱咐很是满意。
阿灼抬眼扫了萧君彦一眼,其实她对自己本能的反应也很讶然,但近日让她讶然的事情多了去了,也不在乎再多这一件了,遂快步向前走去:“王爷要上药还是快点吧,免得耽误了时辰!”
萧君彦淡淡而笑,跟着阿灼回了房间,将外衫褪了下来,他的伤口想比昨日已经好了不少,只是隐隐有些化脓,阿灼看得揪心,想起那日水底围杀,实在是不知道他在那样的情况下是怎样击退众人,又抱她上岸的。
多惊险她不知道,但是看着就很疼。
这时,萧君彦无奈的声音又传了过来:“你还要对着本王的玉体看多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