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灼不知道想到了什么,愣了愣才道:“哦,王爷是怕若日后娶了王妃,我还侍奉在侧会引王妃不悦吧?王爷放心,届时我一定会同王妃解释清楚,我们只是同盟、盟友!不过,我也不知道王爷娶妃的时候,我还在不在王府,还有没有命活着,罢了,到时候再说吧,总之,王爷放心,我不会让你和王妃生了芥蒂的!”
萧君彦近乎气结,已经不知该说什么好了,旋即用极其幽怨的目光看向阿灼,欲言又止,默了半晌也没说出一个字来。
此时,他宁愿她还是两个月前那个尖酸刻薄、牙尖嘴利的阿灼咒他孑然一身、说他这样的人不配有王妃,也不愿意她这般平和的同他讨论怎么和他未来的王妃解释他们的关系,甚至是,摘得越干净越好。
望着阿灼甜美的容颜,顿了半晌,萧君彦才咬牙道:“本王,不需要你解释什么。”
阿灼煞有介事的点了点头:“也是,王爷眼光挑剔,娶的王妃定也是冰雪聪明之人,何须我多言。”
萧君彦垂眸,他眼前青玉瓷盘擦得光亮,连同阿灼的面容都映了出来,萧君彦注目着那瓷盘,又道:“本王只会娶一个女子。”
阿灼便顺势夸赞道:“嗯,王爷专情!”
萧君彦气结,难道这个时候不应该问一下这个女子是谁吗!
萧君彦苦笑一声:“本王娶谁,你似乎并不关心。”
阿灼沉思道:“也不尽然。”
闻言,萧君彦惊疑的看向阿灼。
阿灼便道:“这得取决于我何时能彻底扳倒杨溯了,若是王爷能娶个权臣之女,想必是助益很大。”
萧君彦眸中的光亮黯了下去,近乎索然,唇畔一牵,已有凄苦的意味泛起,遂不再多言,低头吃饭。
反正,他想掐死眼前这个女子,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了。
早晚都得收拾她,等降服了再说吧,也不必急于一时。
两人不急不缓的吃着,不时交谈着朝中近况,眼下,杨溯虽暂时圈禁,可他的势力还在,在刑部结案前,他的部下一定会生事、想办法周旋去救他出来,所以最近一段时间才是至关紧要的,刑部必须尽快将杨溯贪污之事查清,将他的罪名落实。
否则,放虎归山,后患无穷。
依着景帝的意思,是让萧君彦尽快前往边境平叛,顺便派其他官员与苏敬书前去漳州,他在其后汇合,所以,无论是他去平叛、还是阿灼与苏敬书去漳州,这一路想必都不会安生。
毕竟,若杨溯想出来,首先得压倒他们,甚至是除掉他们。
可他们别无选择,只能迎难而上。
原本萧君彦想将阿灼带在身边的,可方才见她执意前去漳州,便也依了,只是心里仍旧放心不下,便道:“鸣凤营的令牌你就随身带着,这一路上让他们暗中护卫你。”
阿灼点头道:“王爷何时动身?”
萧君彦沉吟道:“明天吧。”
“明天?”阿灼睁大了眼睛,讶然,“这么着急么?”
萧君彦道:“边境动乱不是一两天,越晚越麻烦,况且,越早处理完边境之事,便也能越早赶往漳州,与你......你们汇合。”
阿灼想了想:“也是!那我们这边呢,何时出发为佳?”
虽然萧君彦以私人感情来说,很想说越晚越好,毕竟他可不愿她与苏敬书形影不离那么久,可漳州水患却不等人,只得忍住这私人情绪,叹了口气道:“也尽快吧,明日就走吧。”
因着萧君彦在侯府吃过了,而此时有当不当正不正的时辰,只是陪着阿灼用些,所以不曾多吃,倒是阿灼中午没有吃饭,此时刚好美餐一顿,阿灼吃着,不经意间窥看了萧君彦一眼,狐疑的想,他究竟是为了犒劳她,还是因为她顾及着她中午没吃饭、特意带她前来呢?
阿灼悄悄摩挲了一下在侯府他偷偷塞给她被她藏在袖帕中的糕点,一时间心底暖暖的。似乎这个男人,要比她想象中的心细的多。
两人用过膳后,阿灼又跟着萧君彦去往城外驻地安排近日的事宜,兵部已经整顿好士兵,萧君彦去边境只需与兵部协调好便可,所以他手中能用的人,除了必要的留在京都的,几乎能派给阿灼的,都已调配用来保护她的安危了。
做完这些后,萧君彦仍是沉吟了片刻,道:“我会连夜请旨,再派一个人来看护你的安危。”
阿灼看着萧君彦脸上那一抹像是忍痛割爱般的神色,不由狐疑:“何人?还需请旨?”
萧君彦道:“明日你就知道了。”
阿灼见他似乎一副很不想提那个人的样子,遂点了点头,不再多问。
待安排好一切,两人回到府中已是酉时,折腾了大半天,沿途路上颠簸,阿灼手臂上的伤口还是裂开了,萧君彦便拉阿灼回房包扎。
阿灼想着萧君彦还需整备些衣物,便推脱道:“我让其他侍女帮我便可以了。”
萧君彦道:“那些人手笨,而且,现在是关键时刻,任何人都得小心。”
阿灼知晓他是忌惮府中掺杂了杨溯的人会趁机报复她,在涂药的时候掺入毒药之类的,便转而道:“那让府中备用医师来。”
自阿灼上次病后,晋王府中一直备了一名医师,用来每日给她调理身子、搭配煎药,倒是信得过的人。
萧君彦道:“你还想让多少男人看到你的胳膊?”
阿灼吐了吐舌头:“只许王爷看,就不许别人看,王爷真是霸道。”
萧君彦已命人备了伤药,重新替阿灼上了药,早已习惯了她偶尔直白的吐槽,便道:“所以,你若不喜本王这般行事,便好好给本王注意着,若是让本王知晓你去漳州途中受了什么伤,或是此处再裂开,还让哪个外人替你包扎,本王定不饶你!”
阿灼欲哭无泪,只得领命应下,心知若她再抗议什么,眼前这个婆婆妈妈的晋王爷指不定又要唠叨些什么了。
阿灼遂道:“是,我知道了,王爷赶紧去收拾出征的行装吧,明日一早就得走呢!”
萧君彦淡淡的扫了阿灼一眼:“看来是本王给你惯的越发没规矩,如今竟敢轰起本王来了。”
阿灼气结,她明明是好心,反倒成轰了?爱走不走!哼!睡觉!
阿灼当即翻了一个白眼,哼了一声转身就往床榻上倒去,将被子一蒙,也不看萧君彦背过身子便不理他了。
萧君彦微微失笑,替阿灼关好了门,缓步走了出去。
听到萧君彦的步伐走远,阿灼才徐徐睁开眼睛,一时间,恍然如梦,他便如此走了么?
他是堂堂晋王,哪怕她如此无礼,他也不曾生气,反而帮她关好了门。
这样的自在、这样的肆意妄为、这样的在他面前可以无所顾忌,不用理会那些规矩、虚礼,甚至不用担心他会因此不悦或者管束她......
在他面前,她可以随心所欲的说话,可以不像其他侍女一样以“小人”、“婢子”自称,而是以“我”自称,她可以自由的来去,他甚至不会过多的过问她的行踪,哪怕在他的书房,她也可以自由翻阅书籍,与他探讨朝政。
这些,似乎都是她在李府、在李宸煜面前从未有过的。
好像真的做到了那日他所说的——在他面前不必束缚本性,她并不是拘于这些虚礼的人。
而他,也真的不曾管过这些。
他也会生气,也会沉脸,可好像每一次都是因为担心她的安危,怕她意气行事......
他尊重她的想法,也给她足够的自由,这些,都是府中其他侍女不曾有的优待。
似乎,除了一纸奴籍代表她是他府中的侍女,没有任何事是真的同那些侍女一样的。
哪怕他霸道、蛮横、不讲理......可的确对她很好,甚至让她活得比在李府时还要好,就好像活在他为她撑起的羽翼之下,不曾有半点受伤。
为什么,有一丝动容?
他真的是萧君彦么?
这个男人跟她最开始接触的他好像并不一样。
阿灼转过身来看向门口,心间五味杂陈,怅然若失,恍惚中又看到萧君彦俊朗而修长的身形,让她以为不小心入了梦,直到听到熟悉而清冷的声线在耳畔响起:“要是没睡着便先起来,把药喝了。”
闻言,阿灼一下便惊坐了起来,原来不是梦,原来他真的回来了。
见阿灼一脸迷茫的望过来,萧君彦失笑:“睡迷糊了?”
阿灼摇了摇头,刚要接过萧君彦手中的药盏,便被他拦下了:“你手上有伤,歇着吧,我喂你就是了,莫要再碰着了。”
又是一声“我”,而非“本王”,萧君彦的声音说不出来的好听悦耳,甚至有几分亲和之感。
萧君彦低头舀了一勺汤药,轻轻吹了吹,才送到阿灼唇畔,随着他贴近的动作便有熟悉的苏合香传来,夹杂着药草的香气,甚至能看到一缕热气生疼缠绕在他清凉的指尖,阿灼轻轻张口,呆呆的任他喂药,这已经是今天第二次他为她屈尊降贵了。
或许是窗外的月色太过迷离,竟让阿灼一时间有些迷乱,连同看向萧君彦的神色都笼罩了一层朦胧的霜雾。
低饮着青瓷玉汤匙舀来的汤药,鼻尖萦绕着药气,明明是苦涩的味道,可是不知道为何,经萧君彦这样一喂,硬生生的渡入了些许甜意。
阿灼低低一笑,或许是今日熬药的人良心发现,偷偷给她放了糖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