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屋内的橘光依旧带着暖意，女仆已将盘碟收拾干净，光盘行动卫中运完成得非常到位，只是脑筋现在有些卡机了，意识体的饱腹感和困倦感趋之不散，还有放松愉快的心情，让他仿佛回到了那个夏天。

　　对面坐着的不再是身穿正装，精致妆容，戴着格式饰品，强势成熟的周颖。在卫中运有些模糊的视线里，是那个戴着黑框眼镜朝他浅笑，娇柔的面庞带着一抹青涩的姑娘。这种感觉陌生又熟悉，明明只是刚认识的陌生人，成长环境不同，教育环境不同，经历、爱好、习惯都不同，在现实里两人根本不会有交集。

　　但就在这个游戏世界中，在这么一个小房间中，仅仅经过九个小时的聊天和工作，交流都变得自然起来，一切都变得那么熟悉。卫中运不明白这是为什么，他只是感觉自己很久没有处于这么舒服的氛围里了。他仿佛回到了温暖的午后，桌上是堆成山的资料和试卷，窗外是篮球入网的“唰”声和欢呼，背后传来好友的嬉笑，下课的铃声及熟悉的拖堂，还有那个身穿校服，笑容阳光明媚的少女。

　　那是卫中运他再也回不去的青春。

　　欢喜、感慨还有一丝丝遗憾，他望向周颖，这一瞬间又好似永恒，只是这心头的感触转瞬即逝。

　　客服也好，游戏世界里接触到的各色人物也好，他始终都没法放下戒心。即使是在面对冀先生、陈夫子，他还是藏匿了许多秘密，而冀澈南的青春靓丽，和青霜凝的清冷之美，他现在也只有欣赏，远远多于爱慕。更不要说接触没多久的其它人物了。

　　仿佛一切的交流都和数据相关，好感也好，交际也好，虽然表现得是如此真实，如果不说，卫中运根本无法分辨“玩家”和“NPC”的区别，但他的潜意识却在排斥着。和之前的逃避不同，他现在可以去建立新的关系，加深自己和他们彼此间的联系，只是情感方面却始终排斥着。也许他们的意识不是中央系统在控制，也许他们和自己的情感都来源于自身，但人物信息链表的底层还是回归到一行行的数据，这和“玩家”的想法不会被捕捉不同。

　　如果只是普通的游戏，卫中运可以深陷其中，也能很快从情绪中走出来，但这里不一样，最大的不同就是真实感。这让他感到恐惧，有时他甚至忘了对面是游戏里的人物，接触、交流、沟通、陪伴，都带给他无比真实之感。

　　如果不是俄罗斯短毛猫说的，无主之网，对了，赶紧好好查查知网，为啥我下载自己的文章还要钱？它都没给我版权费！

　　卫中运一拍椅背，有些愤愤不平，但很快又皱起眉头。罗寄说这是一款游戏EA先行版本，结合周颖的客服对她说的，这里确实是游戏世界没错，不然他真觉得是穿越到什么异世界了。但和平时他玩的游戏最大的不同是，这里的人他们有自己的情绪，有自己的判断，有自己的行事准则，有自己的目标，不是中央系统给的任务，更像是随着他们自我的发展，通过自我的认知从而影响产生的状况。不是永远只有几句台词的NPC，或者过完任务永远都不会再见的人，这种真实感让卫中运感到恐惧，或者说这款游戏最大的卖点就是真实感？那我还玩这什么破游戏，直接去地球OL就完事了……

　　中央系统的算力和大数据的传输真的能做到这种地步吗？即使加入量子态理论的观点……不过宇宙、光速、黑洞等等还有很多科学都无法解释的事情，比如人的观测会对双缝干涉的结果产生影响，量子的坍缩和物质的形成，现在的科学解释也不够准确。光一个波粒二象性，波函数和粒子，就够有意思的了，光波是电磁波吧，它是个横波，结果组成的光子却是玻色子……而且能级跃迁还有自己的规则，是按份来的，不是你粒子想跃就能跃的，什么激发态、衰变、辐射。现在也就可爱又相对简单的氢原子，能让波尔大哥总结些规律了……谁能搞懂一个粒子内部究竟是在玩些什么呢？而现实世界却是由无数粒子组成的，实在太神奇了，我卫中运是没这个能力解释了……

　　物理物理，云里雾里，就不要和我卫中运探讨生物和哲学了，我思故我在，我在故我思？嘶……生物就记得蛋白质、脱氧核糖核酸和孟德尔了，在这里倒是不用天天做核酸，呜呜呜，放我回去做核酸吧……呃，话说生命真的只存在于地球吗？氨基酸不是蛋白质的基本单位吗？这DNA双螺旋结构和游戏世界里人物，构成的底层逻辑有很大不同吗？嗯，这么想倒是没那么恐惧了。

　　也许科学无法解释，但确实存在，可以维持这个游戏世界运行的系统吧……

　　嘿嘿，看来一直以来学习的各种知识还挺有用的嘛，至少看问题的角度有很多，这大概就是思维逻辑的养成吧，不过好像有些跳脱了。嘿嘿，思维发散嘛，不寒碜，背包好像还有几本有关唯物辩证的书，带过来真是，嘿嘿，我可太聪明了！

　　卫中运拍着椅背，看着周颖一阵傻笑，笑得对面以为他犯了什么大病。

　　虽然卫中运不知道这种感觉的来源，但周颖却是十分了解，她本就是研究这个方向的。虽然两人想的东西不同，她也感受到了相同的舒服氛围，当然很快这美好的氛围，就被卫中运的傻笑给毁了。

　　在心理学上可以说这是吊桥效应，在这个世界中，来自现实的两人会有熟悉的感觉再正常不过，何况同样都是心神紧绷了那么久，现在能够和同类人交流互动，又在相对狭小的空间内，形成一种舒服的氛围也很容易自然。

　　但如果将其称为爱情，就不妥当了。这也是周颖非常担心的事情，对面这个一千万笑得就像是个傻子，一个游戏宅，看起来就没什么恋爱经历，很大概率是个恋爱脑。一千万别是对自己产生好感了吧。但在这里好像又没什么办法，都是很久才见到这么一个来自现实的人，而且我周颖自认是个优秀的女性，嗯，他要是喜欢上我也很正常。唉，之后还是好好和他聊聊心理学吧，不要把依赖当作爱情……

　　一千万虽然看上去傻不啦叽的，却是真实存在的人，而且他好像还有回去的方法，这个自己是一点思路都没有，也许他还挺聪明的？就是长得很一般，好像身材还不错，我在想什么！还是赶紧回去吧……

　　周颖“啧”了一声，摇了摇头，眉头微蹙，一手撑着脸颊，另一只手摆弄着手链，很是无奈地看着依旧“嘿嘿”怪笑的卫中运。

　　当然，如果她知道卫中运的思维，已经从游戏世界发散到宇宙原子和人体构成的话，她会把桌上的高脚水晶杯直接扔到他头上也说不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