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阑深幕,天上星星闪烁,一阵凉风吹过,驱散了白天的余热,大地寂静。
霍静,玄梧国二公主,其母妃原是一名宫娥,一夜恩宠,生下王女,这才得了名分,因是庶出,不得父君的喜爱,常受到其他皇子和公主的排挤,自幼性格羸弱,胆小怕事。
在麓嵩书院求学的时候,霍静默默心恋性情肃静的萧天辰,后来事出有因,嫁入苍狼国,原本以为会得到王之垂爱,却不想,年轻的君王根本不喜欢她,虽封了静妃,却从不同房,甚至萧天辰极少去往怡蓉宫寻她。
今夜,是霍静年满碧玉之年的生辰之宴,主殿之上,舞姬妙舞,主座之上仅有萧天辰和静妃两人。
面前一桌美酒佳肴,两人干坐半晌,男尊身怀心思,目光深浑,挺拔的身形一动不动,不知在想些什么,他不动,霍静更是拘谨地不敢动弹。
若不是慕容妡苦苦央求,萧天辰绝不会亲来怡蓉宫,他用余光感知身旁美人有些僵直,转念寻思今夜是她生辰,于是男子勉强收心,暗纳思绪:‘一顿饭而已,吃完就走。’
萧天辰侧目,意外的看到了霍静眼中的关切之情,随口问道:“静妃,这是怎么了?”
当下正值夏夜,天气有些闷热,其他人皆是薄衣,身为君王的他竟然还穿着夹层龙袍,虽然是用冰丝织成,但气候炎热,也是极度不舒适,霍静忍不住关切,回道:“王上,夏夜天气温热,龙袍附身,着实有些闷重。”
“嗯,静妃所言,甚是在理。”萧天辰端正了一下身形:“只是龙袍乃是君主的象征,意在提醒本王不要贪欢误国。”
“是……臣妾妄议了。”霍静惶惑。
“无妨,今日是你的生辰,你我同饮一杯。”说着,萧天辰端起手中酒鐏,嘴角微扬。
霍静心中窃喜,美好娇容烁烁生辉,纤细玉手端起身前酒鐏,与君同饮。
接下来的时光,两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更多的时候,君王的目光都放在池中舞动的宫娥身上,今夜对萧天辰来说,美酒佳肴,毫无新意,宫乐飞舞,乏味无趣,纯粹就是为了消磨时辰。
可是对霍静而言,有他的陪伴,永远是人生中最美好的时光,今夜近身望他,心绪激动,感叹在滚滚红尘之中,因为有他,美人的欢愉与欣喜,落寞与悲戚,皆有了栖息之地。
淡泊世俗,心澄明镜,任时光慢慢老去,霍静只愿与他相爱白头,老有所依,可是—
酒过三旬,歌舞退去,萧天辰站起身来:“夜深了,今夜酒足,你好好安歇吧。”
言罢,在霍静顾盼的目光中,男子健硕的步履往殿门外走去。
“王上,王上。”美人紧步唤着,声音急促,逼得已经走到殿宇中央的萧天辰不得不回身望她。
“何事?”他目光炯炯。
“嗯……,”她鼓起莫大的勇气,含情脉脉的看着他,仿佛在发出邀请:“王上,今夜莫走,可好?”
今宵,美人如玉,身着一袭淡黄色的云纱罗裙,完美勾勒出她柔美的曲线,脸上妆容淡扫,秀丽慧中,一头乌黑柔顺的秀发,散发着淡雅的香味,一双水灵透亮的眼睛,烟雨朦胧,娇俏的嫣唇,百媚含春。
萧天辰心弦一荡,一时之间看走了神,但仅眨眼功夫,他敏锐的嗅觉马上察觉到,空气中弥漫的一丝微妙气息。自从父王被敌国毒杀之后,男主便暗自修炼了闻香识毒的本领,防止被人谋害。
‘合欢香!’大脑飞速判断,心中一恨,王者的目光陡变不耐,他快速转身,强压心底不断滚动的厌恶情绪,低沉说道:“霍静妹妹,一年前本王已经把话言明,若你日后,遇到心仪的男子,可以安心告知我,我会像对待亲妹妹一样,护你风光出嫁。”
闻言,震心,美人痛目,香袖之下一双白净的小手紧紧握拳,颤栗,无法释怀。
萧天辰毫不理会,冷傲绝道:“这句话,今生作数,本王非你良人,今夜过后,再无今夜。”言毕,强权君王大阔步的迈出了霍静痛哭流涕的视野之外。
“天辰哥哥……,呜呜呜……,我是真心爱你……,呜呜呜呜……,你就是我今生唯一心仪的男子,呜呜呜,你让我嫁给谁呀……,呜呜呜……呜呜呜……”钻心的哭泣,天地崩裂,柔弱美人绝望伏地,殇泪难安。
天色荡荡,心绪沉浮。
走在去往长乐宫的路上,面色铁青的萧天辰,在他那双冰冷的眸子里,正透射出暴躁如雷的气息,身后一行内侍不敢靠近,远远跟随,生怕惹怒了君王的雷霆之怒。
他的感情必须由他自己决定,他讨厌被人安排,就如同今夜被心上人安排去怡蓉宫一样,心烦。
但他更厌恶被人算计,就如同当初林子岐算计他去营救坠入陷阱的霍静一样,凡是算计过他的人,萧天辰都恨之入骨,嗜若狂饮。
径直闯入长乐宫,他带着前所未有的脾气,一把掀开落下的床帘,望着正欲躺下的王后。
此刻,萧天辰的情绪冰冷,面泽涩沉,他看着慕容妡那双秋波一般的双眸,直白问道:“为什么一定要把我推给别的女人?”
他不喜欢霍静,不喜欢其他女子,更不喜欢慕容妡所谓的雨露均沾,就像是故意把他推远一般,这种感觉极其讨厌。
“历代王上为了平衡后宫势力,不都得一视同仁,平分恩宠么。”王后的贤良淑德,引得一代君王的目光中,闪过一缕难过的郁色。
‘这个女人,真就这么不爱我么?’心中忧思,萧天辰寒目。
她目光沈稳,声音淡淡,听不出任何起伏,男尊面色极寒,薄性的嘴唇不舒服的抿着,眼神凌锐,全身上下散发着刻板的肃气。
“王上,你到底想要什么?”慕容妡微微颔首,静怡地看着他。
“我想要你一生一世一双人的爱恋。”萧天辰直接告白,目光灼热。
美人心底颤动,努力笑的优雅:“可是,你是一代君王,注定不会独属于我。”
“我可以,”萧天辰霸道依旧:“我要你的目中只有我,便可做到。”
慕容妡矢口笑了,不是不信,而是不敢相信,她一出生就是嫡长公主,自幼生长在帝王家,见过了太多的娇妻美妾同侍一夫的场面,为了争宠用尽各种手段,终到头来,倾情一生的女子不得善终,而自家夫君却可以在百花丛中逍遥自在。
回想当初,萧天辰用了手段迎娶自己,从那一刻起,她便对爱情,不再抱有幻念,那一日他可以用国之武力,逼迫自己婚配苍狼国,那么以后,又怎能保证他不会用同样手法,迎娶其他女子。
一生一世一双人的爱情,看似美丽,却是十分腐心,因为时间漫长,一代君王的人生之中有太多的诱惑,和太多的无可奈何,她不敢想,也不敢奢望得到,因为她知道一旦自己陷入其中,自己的一颗真心,就会宛如在地狱里一般痛苦煎熬,就像当年痴恋父王的母后一样,此生再也无法复活。
既然伤不起,就不要去碰触,尤其爱情,会腐蚀善良的人心,让纯情少女变得面目可憎,岁月悠长,宫门深深,倒不如趁早断了这不该有的念想,她都不在意,不会执念,可是为什么,身为君王的他却深深执着。
美人苦笑,让萧天辰怀疑自己太宠她了,怀疑她就仗着自己的宠爱,可以漠视到他的存在。
“天辰哥哥,你到底在执着什么?”慕容妡温柔唤着,明媚水眸紧紧望他。
“我在执着你的心。”这个答案,他很坚定,很清楚,没有任何恍惚,也没有一丝迟钝。
“可是,我已经是你的妻子了。”慕容妡忍泪低喃,声音软糯触梦。
“不够,我要的是,你眼里和心里皆是我。”这一辈子也只能是他。
美人一愣,面对一国至尊的强势,慕容妡的脑海里,突然浮现出了当初自己被迫出嫁的情景,那一刻,面对强权的无奈和隐忍,让佳人素来坚强的目光里,融入了点点泪花,痛苦道:“天辰哥哥,难道这就是你的爱么,正如同当初强娶我一样,用大国的铮铮铁戟逼迫冰月国低头,满足你的征服欲望。”
刹那间,透过她目光中的泪水,萧天辰仿佛看穿了她的心境,慕容妡把两人的婚姻,视作一场国与国的政治联姻,在这场婚姻中没有爱情,只有利益。
他是她的夫君,她是他的妻子,他对她有爱,而她呢,无心……
那一夜,三人皆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