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贺训练下手特别狠，才短短几日，人就少了一半，剩下的全凭一口气趁着。
“啧，老贺，你这也太狠了些。”方靖汣感叹道。
“战场上刀剑无眼，不狠一点怎么行。”老贺喝了口水，“那个姑娘不错，比大多数人都要强，还有朱匣，也不错。”
“难得听你夸人。”方靖汣看着场上晒成炭的孙莜，比起以前，她的眼神坚定了不少，“好好的一个姑娘，叫你祸害成什么样了。”
“是个不错的姑娘，她会成为我手下最优秀的士兵。”老贺眼里全是赞赏，朝众人大喊道，“现在放弃，就能吃到冰镇的西瓜，谁要吃，出来就行。”
“啧，真够阴险的。”
“你二位也看够了，可以走了吗？”老贺咬着西瓜，赶人道。
“纪统领还要看吗？”方靖汣问道。
“不用。”纪韶忙站起身，“走吧。”
回去的路上，马车本来走的好好的，谁知忽然冲出来一匹狼，挡在路中间，呲着牙眼神凶狠地盯着马车，灰白色的毛发在太阳底下闪着光。
突如其来的变故叫车夫忙拉近缰绳，马车堪堪停住。
周围跟随的影卫一瞬间全部现了身，挡在马车前面。
“怎么回事？”方靖汣掀开帘子，就看见路中央的狼，着实惊讶了一番。
狼看到马车里的人，眼里划过一抹不解，上前两步正要查看。
方靖汣回头看了看纪韶，不知为何，她总感觉这匹狼像一个人。
纪韶跳下马车，那狼看到后，龇牙咧嘴冲了上来，一人一狼纠缠在一起。
“退下吧。”方靖汣说道，目不转睛地盯着纪韶。
纪韶与狼纠缠了一会儿，那狼败下阵来，围着纪韶打转，甚至扑倒他身上舔他。
纪韶蹲着身体，抱着狼撸了好几把。
方靖汣也下了马车，刚上前两步，就见那狼呲着牙警告。
“她是我妻子。”纪韶说着，有些紧张地看向方靖汣，“你别怕，他没有恶意。”
“嗯。”方靖汣低头注视着狼的眼睛，那狼也注视着她，彼此看了一会儿，狼小心走过来，围着方靖汣闻了闻，舔了舔她的手，似乎是认同了她。
“他叫白沙，是我捡回来的狼崽。”纪韶介绍道。
“这就是白沙啊。”方靖汣蹲下身，摸了两把，“樊泽跟我说他有个弟弟，叫白沙，原来是他。”
听到自己的名字，白沙兴奋地舔了舔方靖汣。
“这狼这么亲人。”方靖汣好奇问道。
“他是我将樊泽带回来时在狼窝里捡的，看他可怜，就带回来了。”纪韶解释道。
“原来都这么大年纪了。”方靖汣没忍住又摸了一把，“都是老人了。”
“要不先送他回营地，若是被路人看见，怕是会被吓着。”
“嗯，那我先回去了。”方靖汣依依不舍地又摸了一把。
“你不去吗？”
“不了，白沙铁骑是翼州军最大的底牌，我身份尴尬，接触太多并不好。”方靖汣站起来，她自然知道老将军找纪韶说过什么，所以她没必要给自己找不痛快，也不想整日里跟人猜来猜去玩心思，毕竟人总是要变的。
“你还是在生气吗？我那日并不是那个意思，我只是不想……”
“我没生气。”纪韶刚说一半，就被方靖汣打断，“我说的是实话，这么些年我一直再跟人斗，算计猜疑，为了除掉一个人，我能绕七八个弯子，以前觉得算计人心好玩，现如今却觉得没什么意思，也不想再碰，可是我的身份，只要做了事，不免让人觉得是在收买人心，图谋着什么，我想了想，为了不被人猜忌，有些事还是能免则免。”
“你跟陛下也会分得这么清楚吗？”纪韶听着这些话，原来他真的跟别人没什么两样，她对他的好，就如同捡到一条听话的狗，只是觉得好玩，自己说的那些话，她一句也没听。
“就是当时没分清，自信过了头，才落得如今这个样子。”
“是啊，若是分得清，你何至于嫁给我，落得个被天下人耻笑的下场。”纪韶苦笑道，他连质问她的资格都没有，只因为这一切从一开始就是不对等的，“有了前车之鉴，下一次定然会更加小心谨慎，你说的是对的。”
本就是他奢望的太多，要的太多了。
“我先去营地了，天这么热，你快些回去。”纪韶收敛起自己的悲伤，扯出一抹难看地笑，“可能会晚一些回去，你早些休息就是。”
“嗯。”方靖汣看得出纪韶眼底浓浓地悲伤，这个人一开始就将一颗炽热的心捧到她跟前，也不知道到如今，那颗心还剩下多少。
樊泽看到白沙，忙扑了过来，跟白沙闹成一团。
纪韶在一旁看着，想看看樊泽到底哪里值得让方靖汣对他那么好，却看不出来，有时候想问她，却又不敢问，他不敢跟她生气，不敢质问，也不敢像旁人那样与她聊天。
面对她时，他总是绷着的，生怕自己哪里说的不对，她就收回对他的喜欢，然后一走了之。
这世上这么多人，她随意选一个，怕是都比他好。
纪韶庆幸家人帮自己压着那些事，才能不叫她知晓他是一个怎么样的恶人。
“主人，你不高兴？”樊泽敏锐感觉到纪韶心情不佳，“跟少夫人吵架了？”
“没有。”纪韶否认道，“胡说什么。”
“大家说的。”樊泽老实说道，“说少夫人是悍妇，说主人惧内。”
纪韶瞪了他一眼，樊泽缩了缩脖子，转身就跑了。
纪韶看着樊泽远去的身影，好似明白了什么，他们都是人，哪怕樊泽在狼群中生活过，也还是人，而他，是一个残暴的怪物，不会有人喜欢一个怪物。
纪韶看着自己的手，想着自己幼时跟狼群混在一起，饮毛茹血，跟狼没什么两样，后来上了战场，杀了那么多人，若是叫她知道了，怕是也会嫌弃他，不愿意再跟他在一起。
“纪韶，你是人，不是狼，明白吗？人要跟人在一起，吃熟食，玩耍，聊天，不能像狼一样。”
纪韶一遍遍念着母亲说过的话，周身肌肉紧绷，眼底一片猩红，只有杀戮跟血液才能平复。
他不能这样，不能，纪韶将自己关进屋子，强迫自己冷静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