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37年即宋仁宗景祐四年,五十又四的柳永调任浙江余杭县令。走在赴任的途中,柳永难忘吕蔚知州大人的知遇之恩,三年前二月刚至睦州任团练推官,与吕知州一见如故,九月知州爱慕柳永才华,就向朝廷举荐,虽因“未有善状”受阻,然耆卿铭刻在心。
三年来,为感激知州提携之情,耆卿勤勤恳恳兢兢业业,吕知州几度上疏,终于朝廷下旨,柳永才有县令一职。
世人都说柳永风流,盖因对他印象还停留在青少年时期。少年柳永确实整日流连在烟花巷陌,也做出了不少荒唐情事。但当他步入中年,进入仕途后心性却大为改观。
清嘉庆年间修编的《余杭县志》里有这样一段记录:柳永字耆卿,仁宗景祐间余杭令,长于辞赋,为人风雅不羁,而抚民清静,安于无事,百姓爱之。建玩江楼于南溪,公余啸咏,有潘怀县风。
“抚民清静”是古代对官员政绩的最高评价,说明他既爱民又清廉,将辖区治理得井井有条。而“潘怀县风”则是将柳永与“最美县令”潘岳相媲美,古代第一美男潘岳(即潘安)曾任怀县令,政绩斐然,后世用“潘怀县风”来赞美一个县令的功绩。
县令虽然不算什么大官,但柳大人确是兢兢业业、勤政为民。
柳永一上任,一头扎进山沟沟里,访民间疾苦,体辖内风物。经一番调查,他发现余杭县内百姓文盲极多,限制了生活水平的提高。
于是,他亲自撰写了一篇言简意赅的《劝学文》,在县内到处派发张贴,号召百姓读书治学。一时间,余杭百姓莫不以读书为荣,白丁为耻。
经过走访,柳大人发现余杭县盛产进贡的藤纸,然而当地纸民每年所产悉数上贡,没有一丝利润,日子过得清贫极了。
柳永得知这一实情,立即收集民意上表朝廷,请求限定纸民进贡数量,剩余纸张让利于民。很快朝廷准奏,纸民们无不感恩戴德。
余杭县以制盐为生的农民也不在少数,他们起早贪黑、风餐露宿,要经受烈日蒸晒、风雨侵袭,更受山中猛兽威胁。然而苛捐杂税却使得盐民负债累累,生活苦不堪言。
对此,义愤填膺的柳永写下一首《鬻海歌》,向朝廷反映了盐民的生活。
鬻海歌
柳永〔宋代〕
鬻海之民何所营,妇无蚕织夫无耕。
衣食之源太寥落,牢盆鬻就汝轮征。
年年春夏潮盈浦,潮退刮泥成岛屿。
风干日曝咸味加,始灌潮波塯成卤。
卤浓碱淡未得闲,采樵深入无穷山。
豹踪虎迹不敢避,朝阳山去夕阳还。
船载肩擎未遑歇,投入巨灶炎炎热。
晨烧暮烁堆积高,才得波涛变成雪。
自從潴卤至飞霜,无非假贷充餱粮。
秤入官中得微直,一缗往往十缗偿。
周而复始无休息,官租未了私租逼。
驱妻逐子课工程,虽作人形俱菜色。
鬻海之民何苦门,安得母富子不贫。
本朝一物不失所,愿广皇仁到海滨。
甲兵净洗征轮辍,君有馀财罢鹽铁。
太平相业尔惟鹽,化作夏商周时节。
这首歌很快在民间广为传播,余杭百姓奔走相告,朝廷派来了最爱百姓的柳青天……
醉心于仕途的柳永后期的词也一洗少年时浮靡浓艳,变得更加清新脱俗。
这天,柳永视察县内的监狱,浏览完卷宗,又与案犯们作了详谈,发现冤狱尽消,县内犯案的人也越来越少,他心中颇为自得,于是写下一首《玉山枕》:
玉山枕·骤雨新霁
骤雨新霁。荡原野、清如洗。断霞散彩,残阳倒影,天外云峰,数朵相倚。露荷烟芰满池塘,见次第、几番红翠。当是时、河朔飞觞,避炎蒸,想风流堪继。
晚来高树清风起。动帘幕、生秋气。画楼昼寂,兰堂夜静,舞艳歌姝,渐任罗绮。讼闲时泰足风情,便争奈、雅欢都废。省教成、几阕清歌,尽新声,好尊前重理。
这首词描写的是紧张工作后那种轻松惬意的心情,以及所思所感。
“讼闲时泰足风情”足可看出柳永对他政绩颇为满意,而难得的闲暇更让人满足。这种心情,年轻时的他绝对没有。
全词所表现出的那种气定神闲与清新雅致,是少年柳永那些情爱词所难以比拟的。
如此可以这么说,中年柳永全身心投入工作,尽心于民,他的心性得以洗涤,以致词风和曲风都重获新生了……
只是夜深人静时,他凝望明月,便会想起年少时对容妹的承诺:“容妹,你可知道七哥对你的思念?”
可是一到了白天,柳大人就放下私心杂念,全身心投入工作中……
一天,幕僚们议论:“你们可知道,民间盛传一水月庵烧香特别灵验?”
“怎么没听说?我家娘子昨日才去的,她的病一下好了许多。”
“听说有求必应,真是太神奇了。”
柳永听了笑了笑并未在意,但他也没想到,正是这道听途说,引发了一系列故事,让他始料不及。
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