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玄自是知道，当下脸色发苦。

　　“老爷护持之恩，玄儿终身不敢忘怀，成圣愈深，竟容不得半点私情，这道，当真无情？”

　　老子抬头，眼神苍桑，似是看到昆仑山巅的点点滴滴，长叹一声。

　　“痴儿，聚散离合，本是人之常情，缘份将尽，且就陪我走这最后一程吧！”

　　“玄儿遵命！”

　　林玄眼眶微湿，他知道，大老爷之后将如那前世机器一样，只顺天而行，哪怕是自己，以后若是阻碍，也不会留手。

　　日后那个和蔼长者将不会再现，数万年相聚守护之情，尽数化作洪流，一去不返。

　　“哭甚，都是帝君了，说出去，也不怕人笑话！”

　　此言一出，林玄大恸，伏于老子膝前，泪如雨下。

　　轻扶林玄发丝，老子不语。

　　若是没有遇到，也就罢了，但今日过后，圣人一视同仁，玄儿也将是万千常人中的一个，若是天道有命，再也容不得半点私情。

　　林玄止住泪水，“老爷，且就让玄儿再给你煮杯茶水！”

　　茶香弥漫静室，老子久久不愿放下杯盏。

　　三日之后，林玄跟着老子，横渡虚空，落入洪荒地界。

　　身背书箱，一老一少以脚步度量洪荒大地。

　　林玄看大老爷在前，脚步矫健，想起当日与女娲娘娘同游洪荒，心中感慨。

　　女娲造人，自己伴身左右。

　　如今大老爷入洪荒，将西出函谷，化胡为佛，补全西方，成就佛教之名。

　　个中原因，其实很简单。

　　人族大兴，主宰洪荒，但人心莫测，无为而治的理念渐渐不是主流，说明大老爷之法教化不利，便有其他教替代。

　　而阐、截两教是辅助教化，也有杀劫，能上位的，西方教为旁门，当以天庭为先，这才有大老爷化佛，如天庭无德，便有西方教取而代之，是为天道平衡之意。

　　当然，一教大兴，其背后圣人得功德相助，自是风光无量，实力大涨。

　　圣人不争么？

　　林玄摇头，当真不争，便也就没有这量劫了。

　　只是他们争的是天道，各自的理念而已。

　　正想着，却远远看到一城门，上书三个大字：函谷关。

　　“到了么？”

　　林玄喃喃自语。

　　“玄儿！”

　　“大老爷！”

　　“我走得累了！”

　　林玄转身，草地上，板角青牛正在吃草，那牧童坐于牛背，正抬头看来。

　　“你叫何名？”

　　牧童八九岁的样子，梳着双髻，甚是可爱。

　　如今人族但凡有些资质的，个个都修行，自然也就能知八景宫，对林玄这个万法帝君也有耳闻。

　　“见过帝君！我叫伊喜！”

　　“果然！”林玄微笑，“你与我家老爷有缘，当入八景宫修行！”

　　牧童大喜，“谢帝君！”

　　林玄点头，“你可于此处等候，稍后，我亲自送你入八景宫！”

　　牧童很是乖巧，自是应下。

　　林玄牵牛，却见它立地不走，当下笑骂。

　　“能给大老爷当坐骑，日后入了八景宫，不比在这人间吃草耕田来得畅快！我许你一言，他日若有苦难，定然助你！”

　　青牛瞪了他一眼，不情不愿的跟着走了。

　　老子见状微笑，“确也是头倔牛，只有你能说服！”

　　林玄莞尔，“也是大老爷之命，他才闻风而动！”

　　老子骑牛，迈入函谷关，林玄没有跟过关去。

　　大老爷，好走！

　　默站片刻，转身领了伊喜，亲自送往八景宫。

　　玄都大法师接过伊喜，递出一个玉瓶。

　　“老师有言，让我将这九转金丹交与帝君，一来留个念想，二来日后也许有用！”

　　接过玉瓶，林玄暗叹。

　　大老爷化佛之后，只以天数行事，日后一视同仁，不再偏袒，这就是留给自己最后的礼物么？

　　告别玄都大法师，林玄转身直奔玉虚宫。

　　燃灯道人亲自相迎，跟于其身后，看这玉虚宫，如昆仑几乎一样，来到大殿前，熟悉声音响起。

　　“玄儿来了，且进来说话！”

　　林玄整理衣衫，煮了茶水，这才推门进殿。

　　燃灯远远看着，心里老大不乐意。

　　“教主也是糊涂，一个外人，叫得亲切，却把弟子晾在一边儿！”

　　与他同样不忿的，还有那慈航真人、普贤真人、文殊广法天尊和惧留孙之流。

　　“老师，他来作甚？”惧留孙脸色不大好看，“莫不是来告状的？”

　　“不会吧！”慈航真人心颤，“身为帝君，理当不与我计较才是！”

　　“难说！”普贤真人摇头，“他以前可有杀神之名的，万万不可大意！”

　　“老师，眼下该当如何？”文殊广法天尊一脸急色，“看教主对他如此亲厚，真要责罚我等，也是难办！”

　　“唉！”

　　轻叹声中，南极仙翁缓步行来。

　　“仙翁何叹？”

　　燃灯相询，却见他微微摇头，“以帝君之职，当场即可教训，打杀尔等也是举手之间，何须来告状，以小人之心度之，不可取也！”

　　见南极仙翁如此说，几人这才放下心来。

　　好像也是这个理儿呢！

　　且说林玄进了大殿，奉上茶水。

　　元始接过，细品几品，微笑而语，“还是你的茶香！”

　　“二老爷！”林玄声音沉闷。

　　“何必悲伤，大师兄化佛，是好事，想我兄弟三人是先天神灵，本无牵挂，如今返本还源，只是苦了玄儿，以后万事都得自己扛了！”

　　“二老爷！”林玄深吸一口气，“这都是小事，但三老爷他……！”

　　“三师弟么？”元始点头，“他执念颇深，我与大师兄，必要时，会助他一臂之力！”

　　“可三老爷的性子，怕是不会领情！”

　　“都是天数，而且大师兄西行，佛教将盛，我那门下，不成气的弟子不欲入天庭，离教成佛，日后见了，也不必留手。”

　　“原来，二老爷早就知道！”

　　“又不是什么大事，他们不成气，哪怕入了佛教，也是不成气，走了更好！今日来了，这东西就收下，他日也好作个念想！”

　　林玄心中悲苦，接过元始递来的灵物，当中有那熟悉的仙杏、三光神水等。

　　“痴儿，去吧！”

　　林玄恭敬退出大殿，睹物感慨，往事历历在目。

　　转头，二老爷还在，但那气息愈发飘渺，往日亲切感，竟在一丝丝消散。

　　“三老爷！”

　　林玄喃喃自语，拜倒在地，随即起身，被南极仙翁送出了玉虚宫。

　　“帝君好走！”

　　林玄点头远行，看他背影，仙翁感慨。

　　“这帝君，心中悲伤，竟如凡人一般，着实有失威严！”

　　微微摇头，转身看向偌大的玉虚宫。

　　“也是这样，才像个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