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八章 梁上君子
只听得见书卷摩擦发出的“沙沙”声响。
“国师的意思是,那魅惑灾星的煞气已除,沈蝶兰可以从天师阁楼出来了?”
良久,君栾从一堆奏折中抬起头,望向不远处的国师。
听见声音,国师弯下腰,毕恭毕敬道:“启禀圣上,确是如此。”
“当初你要关沈蝶兰,朕不顾朝堂上阻挠应准了你。现下众人也都信服了这魅惑灾星的说法,你又要放了沈蝶兰。”
君栾语气淡然,听不出任何起伏。如是更叫人捉摸不透。
“国师啊国师,你说说你,让朕如何是好。”
他摇了摇头。
“此事乃是天意,皇上与臣皆不过应天为之,为的是大周国运昌盛,群臣百姓定能理解您。至于沈姑娘那边,她身上煞气既然已经消失,再将她关在天师阁楼实在不妥。臣也是不想连累了无辜之人。”
“她到底是个未出阁的姑娘,名声尤为重要。”
国师苦口婆心,字字句句皆是苍生百姓,救扶无辜。
“也是。”
君栾思考了下,觉着国师说得有理。
“沈姑娘毕竟与大皇子有婚约在身,突然传出她身上带有煞气,且关了这么久没有音信,却是叫人怀疑。”
语罢,国师脸色变了变。
“皇上,沈姑娘同大皇子的婚约不能再继续下去了。”
他猛然抬头,对上君栾双眸。
到底是一代君王,分明神色平静,却莫名透着一股威慑力。国师被盯得心虚,讪讪挪开了目光。
“为何?”君栾疑反问:“你不是说,沈姑娘身上已经没有邪气了吗?”
“邪气无神无影,行踪不定,谁也说不准它日后可还会回到沈姑娘身上。臣这几日确实用了法子将那邪气镇住,但沈姑娘和大皇子八字相冲,遇则引祸事不断。臣怕……臣怕二人成亲之后,会助长邪气冲破镇压。”
国师愈说到语气愈是慌乱。
随后不等君栾回应,便“哐当”一声跪到了地上。
“到那时,臣就是拼尽全力,这条性命不要,也敌不过那邪气啊!”
君栾眸中一片晦暗。
“但朕一言九鼎,既然答应了大皇子,此时反悔,如何说得过去。”
他可不想被落了话柄。
比起自己身为君上的威严,国师这段神神叨叨、玄乎至极的话便显得没那么可靠了。
但有时候天命这东西,信则有,还是需得抱敬畏之心。
“这样吧。”君栾沉思片刻,想出了个折中的办法。
“朕将他二人的婚约推迟一年,这一年内,你若想得到法子,顺理成章解除他们婚约便是最好。”
国师自是想立即断了沈蝶兰和君寒澈的婚约,悬着的心也能放下。可此时除了应下君栾的安排,他亦没有更好的办法。
推迟一年,总是给了机会的。
他也需得时间养精蓄锐,同君寒澈好生周旋。
如此一想,倒是件好事。
“谢圣上恩准!臣必当竭尽全力,为大周免除灾难!”
屋内,国师声音响亮,清脆无比。
“为大周免除灾难?他还真敢说。”
大皇子府。
君寒澈半倚在座榻,听着下面人禀报,脸上讽刺之意恨不得溢出来。
“不过好在兰姑娘终于出来了。”
暗影轻声道。
“也是。”
想到沈蝶兰,君寒澈神色终于柔和了些。
“那可要给您备轿?”暗影小心翼翼看向他。
这个时辰,沈蝶兰应当即将出阁楼,按理说主子是要亲自去接她的。
“不用了。”
君寒澈薄唇微启,嘴角噙了一丝笑意。
“她都不回我的信,我为何要去接她。让她自个儿回去吧。”
许是自己未有涉足儿女情长,才不懂君寒澈的心思吧。
暗影心想。
明明惦记沈蝶兰得很,巴不得立马见到她,还非要装得一副镇定模样。
搞不懂,实在是搞不懂。
当然,君寒澈不可能不见沈蝶兰。
只是改了下时间罢了。
“还是屋里的床睡着舒服!”
入夜,沈蝶兰洗漱完,躺在床上歇息。
灯影婆娑,她静静望着屋顶,心中感慨万千。
也算是躲过了一劫。
“是啊,这些日子辛苦兰姑娘了。”
丹玉说着,递来一碗剥好的提子。
“你也辛苦了。”沈蝶兰捻起一颗,示意丹玉也尝尝。
果肉在齿间旋转,酸甜的气息顿时弥漫口腔,叫人吃了还想再吃。
不一会儿,一碗便见了底。
沈蝶兰趁着丹玉去清理果盆,索性让她直接回房歇息。
“蹲了这么久,也不嫌累吗?”
眼见丹玉离开,沈蝶兰从床上起来。
话音刚落,君寒澈一袭鸦黑锦袍,自虚掩的窗户而入。
随他一同进来的,还有一股冷风。
沈蝶兰不自觉拢了拢衣领。
“你既然知道我在这,还迟迟不叫我进来。”
君寒澈自顾自坐到桌前,顺便拉开旁边的椅子。
看着他这副俨然将屋子当成他自己的样子,沈蝶兰只笑了笑,便坐到了他身旁。
“大皇子喜欢做这梁上君子,我又怎好扰了你的雅兴呢。”
这句话调侃意味明显,君寒澈倒是也不恼。
比起最开始沈蝶兰生人勿近的模样,他更喜欢二人现在的相处。
“彼此彼此。兰姑娘堂堂丞相府千金小姐,却是抠门得很。有好东西不拿出来招待,先将它吃完了,才迎我进来。”
君寒澈笑盈盈的回怼道。
一个梁上君子,一个铁公鸡,简直般配。
“大皇子莫要折煞我。以为我不知道,这边疆进贡的提子,都是先送到你们几位皇子府上,剩的才分给我们。”
沈蝶兰可不怕他,论起口舌,她还没有输给过谁。
君寒澈愣了愣,随即仰头大笑。
“不错,原本我还担心你在天师阁楼待的这段日子伤着了,看你嘴皮子一如既往的灵光,我就放心了。”
“不过……”
不等沈蝶兰回应,他话锋一转,身子微倾,朝沈蝶兰又近了几分。
“沈蝶兰,这么多日不见,你当真不想我吗?还是早就将我忘了,连我的信也不回。”
想到沈蝶兰不仅不联系他,出来也不曾想过找他,君寒澈喉间有些苦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