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你有点太极端了
仁者爱人,这是李洛书的信念,也是其为人根本,谦谦君子,其人如玉,无论对待家道中落的师弟,还是对待高官子弟,道门人杰,都能以平等的姿态对待,没有鄙夷,没有谄媚,不卑不亢。
“倒是一个君子。”
博阳公赞许地点了点头,给予了不错的评价,但,心中却浮现一丝遗憾。
圣人的书,拿来读书做人,那是极好的事情,可用来做事情,往往是一事无成。
君子能约束自己,却不能为朝廷做事。
“若是有朝一日,敌国入侵,军中缺乏粮草,城中百姓也仅有三日之粮。”
博阳公继续问道:“你若为一城县令,该作何选择,是夺取百姓之粮充军,还是开城投降,亦或者其他?”
李洛书如遭雷霆,愣在原地,深思这一个选择,似乎什么选择都对,又似乎什么选择都不对。
望着深思的李洛书,博阳公回首望着自己儿子,问道:“道之,你会做什么选择?”
“拆毁房屋作为滚木,让妇孺负责后期,让青壮负责守城,杀大户,立威严,统一调配粮食。”
温道之不假思索说道:“全城上下一同抗敌,粮食不够,便以亡者之尸为食,坚持守城。”
吃人!
此言一出,便是博阳公自己也愣了一下,喃喃道:“我儿,你有点太极端了。”
“父亲,一旦城破,是妖族不吃人,还是胡人不吃人。”
温道之坦然回答道:“史书上早有记载,老瘦男子谓之‘饶把火’,妇人少艾者,名为‘不羡羊’,小儿呼为‘和骨烂’,又通目为‘两脚羊。”
“这是你死我活的斗争,容不得丝毫心软。”
“正是上德不德,是以有德;下德不失德,是以无德的道理。”
“守住城池,便是最大的德。”
一瞬间,丹桂亭寂静,舒紫阳缓缓开口道:“有德,而无仁,贤侄怕不止是修炼道门功法,恐怕也是黄老之徒。”
“家师正是道门中人。”温道之点了点头,心中还有两句话没有说出来。
那就是:
故失道而后德,失德而后仁,失仁而后义,失义而后礼。
夫礼者,忠信之薄而乱之首。
之所以没有说,温道之是怕舒紫阳暴怒,没有平定白莲教之乱,就先把自己诛杀了。
他只是不通人情世故,又不是傻子,跑到一个大儒面前贬低仁义礼节。
“圣贤有德,诸子怀仁,大儒存义,我辈只能守一个礼字。”舒紫阳自嘲一笑,继而望着张还真,想着两个年轻人都问了,也不能少一个人,于是道:“还真你也论一论。”
说着,舒紫阳闭上眼眸,俨然对张还真不抱有希望,毕竟在他的印象,这个弟子算不上惊才艳艳,只是资质平平。
一个商户出身的子弟,能说出什么大义之言。
“什么是德,什么是仁?”
张还真认真思索,不仅在想这个抉择,更是思虑到气运宝珠的根本。
气运为根,五德为本,两者息息相关,互为表里。
阴德,福德,功德,圣德,道德。
行善积德是德,明心见性是德,教化众生是德,朝廷权柄亦是德,甚至造福天地,也可能是德。
究竟什么是德?!
在己,还是在他人,是在朝廷,还是在天地间。
突然间,张还真想起自己承命宝珠时候,看见的一句话:先天所定是命,后天所改是运。居其位,养其气;顺其命,是谓德;逆其运,是谓劫。
“何为德?”
一瞬间,他心有所悟,正了正衣冠,自问自答,神色从容道:“学生以为,德者,惟道是从,道为本,德为表。”
“道是德之体,德是道之用,德是大道在人世间的具体表现,”
“顺天之道,即为天德,顺地之道,即为地德,顺人之道,即为人德。”
“德是妥协,德是均衡,兼顾上下,斡旋阴阳,才是德者。”
“至于仁,那就更简单了。”
“知道德,不去做,是不仁。”
“知道德,而去做,是仁德。”
舒紫阳缓缓睁开双眼,沉吟良久,缓缓道了一句:“有意思。”
“还真小友,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博阳公重新审视了一下张还真,饶有兴趣问道:“你若是县令,会做出什么选择?”
“我有两个回答,一真一假。”张还真拱手一拜,谦卑道:“敢问博阳公,想听哪一个?”
这一场考核,是舒紫阳抬举李洛书所做,他不过是恰逢其会。
回答不重要,重要的是博阳公想不想听。
五品银章若是点评一句,他的身价顿时暴涨,能在永宁县扬名。
显然博阳公起了兴趣,不计较那么多,点点头道:“都说来听听。”
“假话是我辈精进勇猛,在敌军中七进七出,斩去敌国大将头颅,潇洒拂袖而去,自然城不破,危机化解。”
张还真神色一正,朗声道:“至于真话,则是掠尽百姓之粮,坚守三日,三日之后,出门迎战,一战定乾坤,生则生,死则死。”
“假话务虚,真话务实。”博阳公洒笑一声,继而感慨:“世事大多务实,只有少例务虚。”
“博阳公所言甚至。”
张还真奉承一句,微微一笑道:“人间有修行,咱们人生于世,顶天立地,总要追求一些虚的。”
“是了,人间有修行,若有武祖盖世修为一切难题,自然迎刃而解。”博阳公唏嘘一声,继而话锋一转问道:“还真小友,如今是什么境界,几品修为?”
“回禀博阳公,晚辈如今不入流。”张还真叹息一声:“尚未通过府试,没有修行。”
“不入品。”博阳公有些诧异,望了望舒紫阳道:“这般年纪,这般见识,说进士举人有些难,怎么连个秀才都不中。”
舒紫阳咳嗽一声,望着李洛书。
李洛书会心一笑道:“师弟父母双亡,回乡守孝,错过了府试,不然早该授予修行之法。”
“原来如此。”舒紫阳点了点头道:“以你的学识,中个府试不成问题,既然博阳公赞赏你,又添白莲教为祸,正缺人手,老夫也不顽固。”
“老夫出几个道题,你若能答上来,便授予你修行之法。”
“学生恭听。”张还真大喜,知晓这是法外开恩了。
对于自己书院的学子,舒紫阳也不故意刁难,只是中规中矩出了几道府试应有的题目。
张还真一证永证,记忆清晰,如同经年老童生一般,对答如流。
舒紫阳见此,也放下心中最后一丝疑虑,让李洛书带着张还真前往藏经阁,授予修行法门,温道之也一同前往,观看书籍。
两位长者则是在亭中等候,伏虎寺方丈与太阴派掌门的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