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天木堂在京中的分舵,我发现,各位兄弟都回来了。几人受了点轻伤,正在包扎。
我哥,周先生和四嫂跑过来,一脸愤怒:“你跑到哪里去了?急死人了!我们以为你被官兵抓了,正筹谋着要去救你……”
我憋了瘪嘴:“那群官兵啊?颇潦草。不足为虑,不足为虑……”
周先生瞪了我一眼:“那你怎么现在才回来?”
我吐吐舌头:“遇到点麻烦的人……”
韩进总舵主走过来,盯着我看了半天:“我看见你将那舜卿引走了。我好生担心,想去追你。但你二人速度极快,转瞬就不见了。”
四哥走过来,问道:“这个舜卿,到底是什么人?”
韩进沉吟道:“舜卿是泾国公之子,家中世代袭爵,颇有军功。据说他自己文才武略很是出众,不可小觑。”
我又瘪了一下嘴:“不过如此,不过如此……”
我哥皱了皱眉:“你怎么知道?你和他交过手?”
我吐了吐舌头:“哥,你不用担心此人了。嘿,你猜他是谁?他居然是你的师叔,哈哈哈……”
我哥最讨厌我拿辈分来调侃他。只见他面色一沉:“什么师叔?”
我见我哥生气,不由得正了正颜色:“舜卿是我师父的徒弟,打酱油的那种……”
我哥有点吃惊:“他既然是武当中人,怎么会自甘堕落,和庞英那样的人狼狈为奸?”
二哥走过来,插嘴道:“我们和舜卿,应该都是被庞英利用了。”
韩进皱着眉头:“此话怎讲?”
二哥道:“庞英早知道舜卿在追查自己贪腐一案。今日他大概发现十二杀的动作,便干脆将计就计,将舜卿引到百花苑。刚好让我们两拨人,互相误会,然后两败俱伤。这样庞英,不费吹灰之力,坐收渔翁之利。”
我哥咬着牙道:“庞英奸险如斯,差点害了我十二杀兄弟。”
韩进安慰道:“十三弟你且稍安勿躁。我十二杀今夜全身而退,并无多少损伤。而且,我们对庞英,并非无胜算。”
四嫂问道:“总舵主,您是指覃夫人?”
韩进点点头:“不错。”
四嫂小声道:“但是我们十二杀,利用女人来成事,还是不太光彩……”
二哥摇摇头:“覃夫人与此事无关,我们十二杀绝不会伤害无辜之人。我们只是用覃夫人,将庞英,引出来。”
我哥有点担忧:“但是庞英此人,他明知覃夫人在百花苑,还将舜卿和十二杀引到百花苑去。显然不顾覃夫人死活。如此无情无义,怎么能用覃夫人将他引来?”
号称不吃亏的十哥,摇头晃脑地走了出来:“那就要看庞英,喜不喜欢吃亏了……”
“吃亏?”我们都很困惑。
十哥对我们挤挤眼睛:“你们说,为什么覃夫人当场能叫出舜卿的名字?”
四嫂道:“莫非覃夫人以前见过舜卿?”
十哥嘿嘿一笑:“很可能舜卿以前调查庞英之时,就去寻过覃夫人。庞英想利用舜卿来除掉我们,我们也可以反过来,利用舜卿。”
我一头雾水:“舜卿?怎么大家都利用他?”
十哥瞥了我一眼:“反正他是你师兄,利用一下又不要钱……”
这……
莫名地有点同情舜卿是怎么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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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后,不要钱的舜卿,果然,被我们利用了。
京中,一时传得沸沸扬扬,舜卿,为了追查庞英贪腐的证据,抓了覃浣纱。
而覃浣纱,就被舜卿关在京郊的泾国公府中。
言之凿凿,有鼻子有眼。
然后,泾国公府外,突然就变得热闹起来。
泾国公府,本来是颇偏僻的。
泾国公,大概是个一心扑在打仗上的人,不太善于经营自己的官邸。
泾国公过世之后,泾国公府被舜卿,经营得就更加惨淡了。
府外是大片的树林,平时冷冷清清的,甚至有点瘆人。
但此时,树林里,叽叽喳喳,不亦乐乎。
叽叽喳喳的,主要是我,和四嫂。
我们俩坐在一棵大树的树杈上,晃荡着脚,聊着天。
我:“四嫂,你觉得,庞英会来吗?”
四嫂煞有介事:“会。”
我表示怀疑:“庞英真是个情种?”
四嫂轻嗤一声:“这世上,哪有什么真正的情种?男人都是薄情寡义之辈。”
我表示不相信:“四哥也是?”
四嫂捂嘴轻笑:“你四哥,不过是性子闲散,懒得换老婆罢了。”
我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我又问:“那,庞英为什么一定会来?”
四嫂道:“女人,对于庞英来说,可能只是一时的头脑发热。但是,贪腐一案,关系到庞英的仕途。这覃夫人与庞英关系密切,一定知道很多庞英的底细。覃夫人在舜卿手中,庞英一定着急。”
“哦。”我点点头。
我又问:“四嫂,那你说,庞英是想把覃夫人救出去?”
四嫂脸色一寒:“不会。庞英肯定是想,杀人灭口。”
我不禁皱了皱眉:“男人当真这么薄情?”
四嫂望了望我,轻笑道:“情这个东西,且做个消遣,又不能当饭吃。男人薄情是本性。我们也不用太较真。”
我深受启发:“四嫂说得好有道理。又不能当饭吃……”
就在我们,叽叽喳喳,没完没了的时候,只听到有人低声道:“来了。”
我和四嫂顿时噤若寒蝉,凝神屏气。
只见,不远处,烟尘滚滚,似乎大队人马。
四嫂低声道:“看来,今日有一场硬仗。”
我突然没头没脑地问了句:“四嫂,你说,待会儿舜卿大人,会不会被庞英误伤?”
四嫂奇怪地瞟了我一眼:“你倒是挺关心舜卿……”
我讪笑道:“毕竟是利用人家,误伤了就不好了……”
我话还没讲完,烟尘转瞬就到了跟前。
为首的一个,肤白无须,细眉细眼,看似斯文,却目光游弋,一副心机重重的模样。
他的身后,是数十个锦衣卫打扮的骑兵,个个面目阴沉,杀气腾腾的。
我心中一紧,不自觉地伸手握紧了承影剑。
四嫂拍拍我的手,提醒道:“明玉,不要冲动。庞英诡计多端,我们不要又中了他的诡计。”
我点点头:“怎么证明来人是庞英?”
四嫂低声道:“二哥将覃夫人带来了。”
只见为首的白脸男子,突然翻身下马,独自一人,向泾国公府的府门走去。
四嫂有些奇怪:“难不成庞英要独闯泾国公府?”
舜卿,大概是知道自己被陷害了,便做出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姿态,将泾国公府的大门,关得紧得不能再紧了。
只见白脸男子,走到府门前,站定看了看,也没有上前扣门。
然后,男子竟一个转身,径直向着我们藏身的树林方向走来。
只见他停在了树林边缘,一个抱拳,高声道:“在下庞英,不知何时得罪了十二杀的朋友?今日庞英前来请罪。请朋友现身吧。”
一顿操作猛于虎。
把我看得有点呆。
我低声道:“庞英知道我们设计他?既然他知道覃夫人不在舜卿手上,他就无所顾忌啦。为什么他还会来呢?”
这个问题,大概四嫂也答不上来。
但很快,树林中,走出两个人。
一个是我哥,一个是韩进。
我哥阴沉着脸,径直走到庞英面前。
我见我哥走出去,便迫不及待地跳下树,飞快地跟在我哥身后。
越来越多的兄弟,从树林里现身,立在我兄妹俩身后。
我哥,停在离庞英一米远的地方,寒声道:“庞英,我们兄妹,姓南宫。”
庞英一愣,脸色陡变。
我哥胸廓起伏,显得有些激动:“庞英,当年血案,主谋者谁?只要你说出来,我们便放了覃夫人。”
庞英冷笑一声:“十年前,我庞某人,不过是个名不见经传的锦衣卫百户,怎么可能知道谁是南宫一案主谋?”
我哥斥道:“庞英,你休要狡辩。我们既然能找到你,就是有证据你知道当年血案内幕。如若你还要耍花样,今日就教你有来无回!”
庞英似乎听到了什么可笑之事:“有来无回?你们十二杀,当真觉得我庞英,纵横官场几十年,能轻易上当,受制于人?”
我心中隐隐觉得不妙。
这庞英诡计多端,既然已经识破我们圈套,怎会主动现身,只身前来?
果然,二哥上前一步,对着韩进低声道:“庞英两次三番,识破我们的圈套。大怕十二杀中,有内奸……现在不可恋战,恐有埋伏!”
韩进脸色一变,低声对二哥道:“你带兄弟们先走。”
二哥等人立即迅速向林中退去。
而韩进大喝一声:“庞英,你作恶多端,今日我十二杀,就要替天行道!”
说完,韩进向腰间金色腰带一划,手一甩,便是金光数道喷薄而出。
韩进的成名武器,是数寸长的金色飞刀,寒铁制成,例无虚发。
庞英脸色大变,疾速后退,腾身翻滚,但还是被划出数道血痕。
不等庞英落地,我哥突然暴起,数拳连击,就向庞英袭去。
而周先生拔出长刀,十一哥亮出乌金双剑,四哥舞动长枪,纷纷上前,对庞英形成围攻之势。
奇怪的是,庞英在空中翻滚几圈后,不但没有落地,反而,腾空而起,向后疾速退去。
我大奇,定睛一看,这才发现,庞英身上,竟连着一条细细的钢索。而钢索的另一端,正擎在远处的骑兵手中。
我顿时心中明了。
难怪庞英敢只身前来,原来是早有退路。
我这个人,有个优点,就是行动能力超强。或者说,我的行动比脑子快。我哥说,我其实就是做事不经过脑子。
我根本来不及多想,便腾身而起。
两三步御风十九式,我便轻松追到了庞英。
我手起剑落,便将庞英背上的钢索斩断。
庞英的后路确实想得周到。钢索也的确质量过硬。但,庞英没想到的是,有个会御风十九式的我,还有个比钢索更过硬的承影剑。
庞英背上钢索一断,他立即跌落在地上,咕噜噜转了几圈才停下来。
他仓皇地爬起来,一副惊恐的模样望着我。
我对着他吐吐舌头,也不想与这卑鄙小人多费口舌,挥剑就要他取他性命。
突然,一阵巨响,吓得我手中的承影剑一个哆嗦。
我迷惑地一回头,只见我们的周围,火光大盛。
巨响一声接着一声,不断有兄弟倒地,浑身是血。
众人混乱起来,互相拉扯搀扶,向外散去。
我有点懵,只隐约听见韩进的高喊声:“是锦衣卫的火炮!大家速速撤离!不可恋战!”
我终于明白了。
原来并不是我们将庞英引来,而是庞英故意将我们引出,再意图一举歼灭。
我顿时火冒三丈。
好个庞英!
一而再,再而三地,让我十二杀陷入险境。我不将这庞英碎尸万段,难消我心头之恨!
于是,我一咬牙,回头就要手刃仇人。哪知,我却看见庞英,远远地向树林方向跑去。
我心中疑惑,几轮火炮之后,树林已成火海。庞英不往骑兵方向退,而是向树林跑是几个意思?
我的优点,再一次体现出来。我想也不想,便跟着庞英,一头扎进树林。
跑进树林,我才发现,原来,覃浣纱,还困在树林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