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我还没醒,便听见了哐哐哐的砸门声。
守夜的小五小丙子等人,呵斥道:“谁砸门?这么没规矩!吵醒娘娘怎么办?有你好看的……”
可怜我,连续两天早醒,郁闷地瞪着双眼,盯着雕花天顶。
只听一阵凄厉的哭喊声传来:“庄妃娘娘!求您救救我家小主吧……”
我心中一惊,不会油焖大虾真的出事了吧。
我赶忙让小一她们去开院门。自己则胡乱地批了件淡棕色的夹棉长衣,顶着头鸡窝般的头发就冲出去了。
咸阳宫主殿,西暖阁,东阁,分别独立成院,三院之外,就是咸阳宫的大院子。我刚冲出寝殿,就看见主殿小院的门已开,一个比我还披头散发的女子扑了进来。
这个女子,不但披头散发,还歇斯底里。她扑倒在地之后,便向我的方向爬过来。一边爬,一边尖声哭喊道:“庄妃娘娘……求您救救我家小主吧……”
我被这副光景,吓得连连后退。
幸亏小一小二等人冲上来,拉住了正要往我身上爬的女子。
“你,是何人?”我问道。
女子抬起脸来,众人又是一惊。
这个女子脸色苍白,两个眼圈,却又黑又肿。
小一开口道:“这不是崔美人身边的福乐吗?”
福乐哇地一声哭起来:“娘娘!您快去看看我家崔美人……昨夜崔美人一直心绪不宁,久久不能安睡。今日一早,奴婢便发现我家小主发起高烧,胡言乱语,叫也叫不醒了……”
这时候隔壁院子的张容华也赶来了。她沉声道:“你们家小主病了,就赶紧去请太医啊。在这里纠缠庄妃娘娘做什么?”
福乐一愣,也不动弹,只是抬起头来望着我。
我被望得发毛,便开口道:“小甲子小乙子,你们去请太医。我先去东阁看看油焖大虾吧。”
张容华却一把按住我:“娘娘,您穿得单薄,沾染了病气,怕是您也会受累。您稍安勿躁,还是臣妾先去看看吧。”
我想想也是,我这衣冠不整,披头散发的,一进东阁,万一被油焖大虾误认为女鬼,岂不是更加重了她的病情?
于是乎,我便吩咐小一小二带着福乐,跟着张容华去东阁瞧瞧。
于是小一小二,张容华,便架起福乐,轰隆隆地去了。
我心中不安,也回寝殿去一阵捯饬。
素白底银丝芙蓉花纹的雪缎长裙来一套,梳一个简单的盘花髻,再簪个白水晶步摇。哇哦,怎么感觉我是去奔丧的……
咳咳……
当然,我不是这个意思。
我还是真心希望,大虾安好的……
至少不要吓死了……
于是,我急急地赶到东阁。
居然那么多人。
二三十个宫女太监,都塞在寝殿里。
里三层,外三层,将寝殿里的金漆凤凰木月洞床围了个水泄不通。
盛太医已经赶到了,正躬身在凤凰木床前,把脉。
我艰难地凑过去,望了一眼。
油焖大虾啊……
一言难尽……
还真的病了。
只见她头发散乱,满脸通红,瞪着双眼,确实一副癫狂之相。
只听她絮絮叨叨,口中念念有词:“有本事你过来呀?你以为本宫会怕?……”
唉……
大虾是个不经吓的。
我拍了拍站在床边的张容华,对她挤挤眼睛。
张容华看见了我,便将我拉得远了些。
她低声道:“娘娘,据说昨日夜里,整个东阁都不得安宁。崔美人害怕得不能入眠,便将二三十个宫人,全部塞在自己寝殿里,又搞得灯火通明,折腾到半夜。结果崔美人还是一夜未眠,今日一早便开始呓语癫狂。”
我瘪了瘪嘴,低声道:“你不是说堂堂正正,不怕鬼吗?这崔美人,莫非是做了什么亏心事?”
张容华却面露难色,沉吟道:“娘娘,如今却是难了。崔美人刚到东阁,就病成这样。若是传出去,指不定有人会造谣说是我们咸阳宫薄待了崔美人呢……”
我好生不服气:“什么?她自己是个草包,不经吓,怎么能来碰瓷呢?”
我正气呼呼地,盛太医走了过来,向我一揖:“庄妃娘娘安。”
这盛太医,是个文文静静,柔柔弱弱的年轻人。据说他的医术和人品,在太医院都是极好的。
盛太医个子挺高,皮肤很白,眉眼都细细的,说话也软软的,简直像个,江南来的,妹子……啊……公子。
我对这盛妹子……啊……盛太医道:“崔美人如何?”
盛太医眉头微蹙:“不好。崔美人是受了风寒,邪犯气道,肺失宣肃,痰热不清,因而窍络闭塞,气血逆乱,才会神明散乱。”
我听得一头雾水,只听懂了风寒二字,于是弱弱地问道:“那,倒底是寒呢?还是热呢?”
盛太医一脸无奈的表情:“娘娘,既有寒,也有热。寒热不调,阴阳失衡,就会患病了……”
我觉得,叨叨叨的盛太医,和周先生,有点像。于是我害怕地打断了他:“那……盛太医啊,崔美人这个好治吗?”
盛太医皱了皱眉头:“不好治……得慢慢调……”
我有点沮丧,想问得具体些,怎知,人群开始骚动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