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来吧。”莫昊不觉得，他见惯了，本该如此，而想挑毛病的人也哑了火。“帮你家郡主说说。”
“是。”青灵规规矩矩得又磕了一个头，躬身退到一个角落里，看得到小姐，小姐也看得到她，却不影响任何人的视线，也不会让觉得是一个丫头在说话。
“安枝啊，在将军府里住得可好？”莫昊先开口，给人示范，他一个当皇帝的，都不介意这样交流，别人更不敢说什么。
“劳皇爷爷挂怀，安枝住得挺好的。”穆安枝等了一会，才伸出了手，翻飞着打了几个手势，许多人都被那双手给吸引住了。
那上面没有京城女儿家们爱涂的那些颜色，很是干净，指尖修长，在灯光下，透出一点莹白之色，几个手势打下来，格外得赏心悦目。
萧长翊有些郁闷了，小人儿的好又让人看了去。
等众人都欣赏够了，才回过了神，这位郡主对皇上的称呼很是不同，青灵与穆安枝的嗓音不同，可那语调到是学了个十之八九。
小女儿家自然的娇憨都露了出来，难怪不要王公公翻译，试想一下那场面，定会很难受。
“好就好，缺什么了，跟皇爷爷说啊。”莫昊一句话打消了想拿那个称呼做文章的人，所有的心思。
林成霖看着殿中的那个小女子，心情更为复杂起来，只这么一会，在朝堂上摸爬滚打了这么多年的他，还有多少看不出来的，这孩子是真入了皇上的眼了。
如若当初他对这孩子好一点，得到的助力就是一点半点了，可现在……不急，处理完家中的，在以亲身父亲的名义，接她回府，一切都还有余地。
“皇祖父。”莫婷雨都快嫉妒死了，明明是自个的爷爷，却让一个哑巴叫得甜。
“哟，差点忘了，安枝啊，这是你婷雨姐姐。”莫昊早已不想把这两个孩子作堆了，可自个孙女的面子还是得给的。
“见过婷雨姐姐。”穆安枝没打手手势，而是微屈了一下膝，再次对莫婷雨点了一下头，声音是青灵配的，这样更自然，也更有礼貌。
“安枝妹妹好。”莫婷雨略欠了一下身，这就不对了，有名号与没名号的郡主是不一样的，更何况人家站着你坐着，本就不对。
莫昊黑了脸，却又不好直接发作，看向自己的小乖孙女，见她笑盈盈的看着自己，便知这孩子没在意，心下松快了一些。
“见妹妹这周身气度不凡，想来也是有才之人，真是羡煞我这个做姐姐的了。”
听说这哑女在外野了十年，还不知在什么环境里长大了呢，今个不来个下马威，难出她胸中的这口恶气。还有就是让那人瞧瞧，自个可是比那哑女强。
“姐姐谬赞了。”唉，一些老把戏，真不耐烦应对。
“哪有，是妹妹谦虚了，不如这样，我这个做姐姐的献一回丑，作一首有关这节令的诗句，引一下妹妹这玉如何？”
“这……合适吗？”穆安枝的犹豫让莫婷雨的信心大增，连带着莫昊都有些担心，小孙女是识字，也喜欢读书，可这作诗作文章不只是会写会看便可以成的。
“有什么不合适的，我们小女儿家的玩闹，上不得大雅之堂，只是逗个乐了罢了。”看的就是你的笑话，偷眼去看那人，只见他仍只盯着那个哑女看，心下更是燃起了斗志，越发得势在必得。
“妹妹才疏学浅，哪能同姐姐相比，既然姐姐有此兴致，妹妹便只得献丑了，不过，这砖还是妹妹来做吧，但愿别亏了姐姐的眼才好。”
你捧杀我是吧，那就是我来告诉你什么是真正的捧杀，只怕是我出了手，你连写的勇气都没有了。
“这……妹妹就是客气，那便由妹妹先来吧。”莫婷雨当然愿意，她一个正经八百皇家女，真当那个砖哪就能乐意。
再说了，这抛砖引玉，总归有个前后，怎个自己也不会被这野丫头比了下去。
关心穆安枝的几人见她胸有成竹，倒也不担心了，要知道这小人儿看似软绵，一点也不是好欺负的主。
宫人们的手脚很快，书案纸张笔墨很快布置好了，穆安枝站到案前，略思索了一下，便提了笔。
萧长翊不禁有些期待，他的涵儿又会给自己怎样的惊喜，五年前，送于商四的那幅兰亭序就已很惊艳了，她说她只是在书上看到的，是别人的文才。
而他自认为读的书不少，并未寻到那样精彩的诗句，那样的诗句也不可能默默无闻，小人儿又在糊弄人。
穆安枝不知有人把她的抄袭当成了才华，她这也是没办法，她的古文记得不多，可记下的都是有名的，巧了，有一首特别有名的还真是应了今个这景。
那便是唐代张若虚的《春江花月夜》，不过太长了，她只取前四句便好了，显摆要有个度，过了，便是自找麻烦了。
春江潮水连海平，海上明月共潮生，滟滟随波千万里，何处春江无月明。
四句诗写得飞快，停了手，略有些不好意思得看了一眼莫昊，她这算是骗人了吗？不算吧，眼锋扫过那人，见那人就那样盯着自己瞧，不由面纱的脸红了，不敢与他对视，怕自个会忍不住瞪他，让别人看了笑话去，就不好了。
垂下头站到了一旁，等待众人的反应。伺候写字的宫人们，明显是皇后的人，做了宫人的，又有多少有才学的，只见得了四句，字也不如他们平时见到的规整，便以为是不成的，不好的。
觉得自己主动的机会来了，就把那幅写了诗的纸，举了起来让在场的人观看，目的当然是羞辱。
谁知一拿起来，便引来了一片抽气声，直觉不对，却也没了改正的机会。
首先第一个坐不住，站起来的是景王，他根本没看出来写的是什么，只知那字的风骨是如此的熟悉，虽说与那人儿的不完全相同，却也是类似的风流在里面。
不愧是她的孩子啊，这孩子回京，他是知道的，很是庆幸十年前她没有死，当然以为她死了，自己也是难过了的，可终归难过也挽回不了一切。
过了便也会过了，得知她还活着，高兴归高兴，也就那么一会，对这孩子的疼惜一直在，可终归隔得远了，淡了。再有就是素娘不在了，许多事只能如过眼烟云般散了。
今个她一出现，他便注意到了，说实的，她与素娘不太像，年轻时的素娘比她长得要丰满许多，站在任何一个地主，都如一杆枪一样，笔直。
少有女儿家的娇柔，可她一笑起来，说起话来，又是别样的味道，就这样又温柔却又独立特殊的她入了他的眼，进了他的心，可最终……
当年素娘也是在一个宫宴上让人瞧不起，负气之下，下场写了文，同样写的什么，他不记得了，只记得那字同她的人一样，外表看起来柔和，骨子有着倔强。
原本以为再也见不到这样的字的，哪知今天……
这个孩子的字比素娘的有过之而无不及，真好，想来，素娘在天有灵，也会十分欣慰的。把目光从字上挪开，再次打量起那个不哼不哈的孩子。
十年前在素娘灵前的最后一次碰面，又闪现了出来，唉，一时间五味杂陈，不知该如何去面对她。
景王的起立并不突兀，他站起来了，许多人都跟着站了起来，特别是那样青年才俊们，有些不顾礼仪的凑了上去品读，欣赏。
看起来场面有些乱，实则自有自己的章法在里面，一时间，大殿里除了几个低低得反复细品的声音，便没有其他了。
莫昊放松了下来，就是说嘛，这才是他最喜欢的小孙女，而萧长翊更直接，趁人们注意力都在那词诗上，他不着痕迹得站到了小人儿的身边。
背着人，勾住了她的手，穆安枝略挣脱了一下，见无果，只得放弃，抬眼瞧他，换来的是他深情的目光，一下子什么脾气也没了。
“好了，让联也瞧瞧，什么东西让你们这群老学究大惊小怪的。”见差不多了，莫昊才起身，往近处来。
大臣们忙退下，两个宫人已冒了汗，却不也有一丝妄动。
“春江潮水连海平，海上明月共潮生，滟滟随波千万里，何处春江无月明。好，好啊。”随着做皇帝的亲自读出来，那些离得远的，品级不够的，都听到了，默记下也跟着叫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