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老头舞动的手停了下来。
“你的妻儿,会因为你的这种不知道,感谢你送了更多的人下去陪他们吗?”安小六站到了萧长翊的身侧,她知道的多一些,要害也拿捏得准一些。
“你们知道个屁,连个屁也不知道。”李老头扔下了锄头,蹲了下来,没有了过激的动作,却明显比刚才还要激动。
“是,我们什么也不知道,所以我们才来。”安小六放缓了声音。
“你们知道了又如何,能做什么,这么长的大堤,没一处是好的,能吹一口气便能让它好了吗?扯吧。”李老头抹了一把脸,丢出了这么一句话。便进了屋,关上,不再搭理他们。
安小六一行心下一惊,最糟糕的事还是发生了,整个大堤没一处是好的,那是个什么概念,他们都不用去看一看,略想便知后果。
心情略有些沉重得回了住处,这与之前他们所想的不一样,那么一切便要从长计议了,又将那张地图摆到了桌上,几人围坐,都陷入了沉思。
“最危险的是这一段吧。”安小六指着某一处问。
“是。”
“为何两岸还有这么多人居住?”不是最该离得远远的吗?
“上游河水带来的泥土相对肥沃一些,这样的地又无主,为了生存,冒险种上,有个几年也是好的。”天楚建朝还不到五十年,一切百废待兴,能保证自己活下去,是百姓们考虑的第一件事。
“这里为何又要少一些。”安小六指着另一处。
“河水上面几处已经冲开了,到了这便少了许多,又是正下游,恐惧的心理让人不敢尝试。”陈子豪自打知道了安小六此行的目的,便做了不少功课。
萧长翊一直没搭言,此时围了过来,手指开始在河道上滑动着,若有所思。
“这一片下去,应该便是山林了吧。”指着刚才安小六指过的地方,问。
“是。”得到了肯定的答复,萧安二人对视,似一下子有了想法。
“从这里把河水引开可行吗?”陈子豪也不笨。
“完全靠这一个点,难。”萧长翊否定。
“如若找到最薄弱的地方,便开始引流呢?”安小六不懂,可她想法多。
“小六是说在这边开挖引流渠?”挖了引渠,比修建堤坝还是要轻松且快上许多的。
“是,良田在这边,总归是要用水的,一开始引流,减缓它的局势,让它流到最后再散开,是不是就可以保住点东西?”
只是一个想法,却是半点把握也没有,这里面要求的,涉及到的知识面太多太广,不是她的领域。
“看来还是得找那个老头来。”萧长翊轻叹。
“我知道,可我不知如何才能打动他。”
安小六皱眉,利诱?很早陈子豪便试过了,威逼?只会令他更加反感,动之以情,晓之以理?那是一个活久见,不是他们玩得过的。这才有了今天这样的法子出现。
结果仍是不成的,众人沉默,确实太难了。
“慢慢来吧。”安小六不是一个爱钻牛角尖的人,不太急的事,可以放一放,但她同样也不是一个轻言放弃的人。
当晚在书房,萧长翊便见到了吓人的一幕,上回在皇陵她计算的法子又出现了,这回更庞大,还有不少图纸,散落在各处。
小人儿趴在中间,手指不停得计算着,时不时得翻找一下,又在一旁的纸张上写下什么,这样的安小六莫名让他觉得很遥远,遥远得让他摸不着,触不到。
似乎同自己隔着一个遥不可及的距离,很想立即走近她,打断这一切,只为感受到她,可他不能,他知道那种沉浸进去,被人打断的恼火,以及丢失灵感的痛苦。
忍了又忍,退了出来。
“她还在忙?”陈子豪也想过来看看,见他站在门口,便驻了脚步。
“嗯。”萧长翊点头。
“那便不打扰了。”陈子豪很坦然得笑了笑,回去了。
萧长翊没有动,有些执拗得站在原地,想等她忙完的第一时间,就能见到她。可是等了好久,她仍没出现,耐性终于耗尽了,转身推开了那扇门。
门中的情景让他哭笑不得的同时,又有些心疼,满满的带有字迹的纸张散落,唯有她身边的沓是干净的,而小人儿却是趴在这一堆中睡着了。
想来是累坏了,轻手轻脚得走了过去,一近她身,她便睁开了眼,同平时一样警觉,见是他,又缓缓得闭上,软软得唤了一声‘哥哥。’
张开手臂,萧长翊附身把我抱了起来,怀中的人儿还是那么轻,却让他有了真实感,不由紧了紧手,安小六也动了动,在他怀中寻了一个舒服的姿势接着睡。
他的小人儿还在,他的涵儿还在,一直都在,不在出看那些看不懂的,不可能出现于任何一本书籍上的东西,不管那是什么,也不管怀中的人儿为什么会这个,只要是她就好了。
有时候探究太多真的不是一件好事。
“哥哥。”小人儿在睡梦中叫自己,萧长翊笑了,蹭了蹭她的发,带着她回房去休息。
第二日,安小六又有了新的幺蛾子,在院子中央大的空地上开始玩泥巴,还不是简单的玩,有高度有厚度,还有想法的在玩。
随着她的进展,跟在现场的人都看出了模样,居然是缩小了的大河流的形状,经过一天的忙碌,初具型模。
“小六你的手可真是巧。”比地图上看更直观,也更好研究。
“从沙盘上学来的。”安小六随意回答。
“沙盘?”萧长翊没听过。
“打仗用的沙盘呀?”安小六心里咯噔一下,莫非这个时空没有?军中她出的次数不多,大帐那么机密的地方,她从未踏足过,还真不知道有没有。
“到真是没听说过,莫非是穆大将军自制的。”经过了昨晚,萧长翊的好奇心放下了,反倒更坦然得能接受安小六的奇异之处,甚至帮她来找理由。
“嘿嘿,算是吧。”安小六干笑了两声,咬了一下唇,她太放松与信任身边的人了,伪装开始有破绽了。
“涵儿,可以好好与我讲讲沙盘吗?”他出身将门,祖父的遗愿中自是包括行军打仗,排兵布阵,护卫疆土,对这些也感兴趣的。
他不计较此物的来处,安小六自然也乐得同他多说,仔细描述了自己了解的东西,以及如何制作,与如何使用,让萧长翊受益非浅。
“涵儿做这个是为了什么?”自己想了解的都了解到了,就该好好关心自己的小人儿了,昨晚她计算的东西,都用在了这些上面吧。
“唉。”安小六叹气。“不成啊。”别看她干劲十足,可她心里仍没底啊。
“我想建一个缩小版的大河流域,模拟一下水流通过的状况,按比例分配一下,看那法子能否可行,可……”安小六皱眉。
“这里面的细节太多,不受控的因素也太多,并没有多大的用处。”
“别太操心了,你努力了,不是吗?”萧长翊伸手去抚那皱纹。
“我知道。”安小六松开了眉头,回抱住他。“哥哥,有时我在想,如果当年我心狠一点,或者说没起这么狠的心思,直接杀了那人,会不会好一点。”
“傻涵儿,没有这一个,还会有其他的,这种人,这种事哪朝哪代都不会少,只是碰巧了而已。”还说自己不心善,这心已善得没过边了。
“也是,罢了,我的能力不够,就这样吧,只得让云霄多备点物资了,到时多救一个算一个吧。”安小六不想放弃,也得放弃,这个时代太匮乏了,连个资料都没地查去。
“是该让你这脑瓜子歇歇了,看着都累。”萧长翊心疼。
“不累的,有哥哥在呢,不累的。”安小六在萧长翊怀里钻了钻,扬脸去亲他的下巴,被他捉住了,好好亲近了一番。
放下了心中的事,安小六第二天早上便不想起来了,说不累是假的,劳心又劳力的,见她难得放自己一回假,萧长翊定不会拦着,嘱咐青灵守着,不许有人打扰。让她多休息一会。
结果安小六一觉睡到了巳时初才醒,比平时晚了一个多时辰,而且还不是自己醒的,是被人吵醒的。
睡得不错,吵醒了也就没什么脾气,伸了一个懒腰,翻身下了床,从屋中往外瞧,看看是为何吵闹。这一看便乐了,那李老头来了。
李老头不是自己想来的,是被人绑来的,吩咐做这件事的人,不作他想,只有哥哥了,想来是看到她不甘心,还想最后再努力一把吧。
那老头被绑了来,当然不乐意了,先是吵闹了一下,现在是一副视死如归的表情,不过在她看过去的时候,已换了模样。
那副难以置信与探究,让她看到了希望,也不枉她辛苦了一天一夜。抓紧时间收拾了一下自己,刚完成,便听到那老头大着嗓门在叫。
“这是谁做的?”
“我做的,你有意见?”对付这种倔老头,只有你比他倔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