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后来,许多事让我犹豫不决,主要是爷爷,爷爷对我的好很纯粹,这种纯粹使我不想伤他的心,他有三个儿子。”
“一个胡来,一个卖国,你是唯一一个还算规矩,也有点本事的,我不能看着他伤心,还下得去手。”
“安枝,你说我有本事?”莫景云没想到,还会在这孩子口中听到一句肯定的话。
“你的关注点是不是有问题。”穆安枝歪了一下头,总算是认真观察了一下这人,他的那种不自信让她若有所思,罢了,还是看在爷爷的面上吧。
“的确,你算是有本事的,虽争权,却没有丧失了本性,没伤天害理,也沉得住气,证据到了手,第一时间没有去动用,而是去证实,作为一个帝王,这种冷静是必须的。”
穆安枝的这两句评价让莫景云明白了两件事,一是他的一举一动这孩子都清楚,没有大错,她便没有出手,二便是那些从天上掉下来的证据是她给的,足以见得她之前的一话一点不也夸张。
“你行事的果断与谨慎都不错,在林成霖这件事上,足以见得你喜谋全局而后动,很顾大局,而大局观同样也是帝王必不可少的。”
“至于帝王之术,生在皇家,耳濡目染,不会也会了,这是我对你的肯定。”随着穆安枝的话语,每一个字清晰得传来,莫景云的背挺得更直了。
是了,他是可以做好的,是可以的,见他找回了自信,穆安枝的话就转了。
“肯定你,是因为现实就是这样,而你犯下的错,不会因为这肯定便会被忽略掉,甚至勾销。”
“安枝,你说想如何做,我定无任何怨言。”莫景云是真心在悔过。
“你敢有怨言。”穆安枝轻哧。“你已到了这个位置,爷爷把天楚交到了你的手里,你就必须做一个好皇帝,这是你的责任。”
“爷爷也许盯不了你几年了,他操了一辈子心,也该让他歇歇了,可我却可以,记住了,是一个好皇帝,而不只是一个皇帝,如果天楚乱了,有没有这个皇帝都是一个结果,那么你就不用存在了。”
别看这话说得有点大,可穆安枝说得也是做得到的,且别人也信她做得到。
“我,会的。”莫景云郑重承诺。
“这是你对我的补偿,可是我娘呢,你能做些什么?”
莫景云本想说这不算补偿,可后一个问题让他禁了声。
“她已经死了,你什么也做不了了,这样吧,你每月给她写几个字吧,哪怕就写对不起,也成,烧给她,也许她会原谅你也说不定。”
那天同哥哥是这样的说的,真不是说着玩的,她说过不会放过仇人,便不会,特别是那种知错犯错的。
“初五吧,每个月的初五,娘是那个日子走的。”
“好。”莫景云认为这个要求并不过份,而且这个法子确实可以对素娘道歉,直到很久以后,他才懂这种法子有多折磨人。
可再折磨人,已成了一种习惯,改不掉了,似乎有了这么个提醒,反倒让他再也不敢犯错,天楚史上最成功的一位皇帝,便是这样造就的。
而在这初期,他现在,只是想让这个女儿称他一声父亲。
“好了,就这些吧。”穆安枝觉得自己的话说完了,抬步又要走。
“安枝。”莫景云又拦。
“喂,我说,你都是要当皇帝的人了,能干脆点吗?叫了我两回了,到底要说什么?”这天下唯有穆安枝敢这样与天子说话了。
“安枝,能叫我一声父亲吗?”
“不能。”就知是这个,美得他。
“可我的确是你的亲身父亲。”
“是又如何,我就该认吗?我是怎么来的,你比我心里清楚,我娘为何会自尽,你也很明白,我愿叫这一声,你敢答应吗?你不觉得惭愧吗?”
切,臭不要脸的,真当她不记仇,逼退了这人一步,穆安枝便再也不想停留了,打开了门,却没想到莫昊在外面,已老泪纵横了。
“爷爷。”穆安枝小心得唤了一声,也不知这老头来多久了,听到了多少。
似听到了她的心声,莫昊主动得回答了。“你来了,我便来了,我什么都听到了。”
自家唯一这个儿子的身体,他也是关心的,又想同小孙女多亲近一会,便跟了过来,也就说,他听到了全部,听到了这孩子做了什么,为了什么,又是因为什么改变的主意。
还有她要的补偿,一桩桩一件件他听得很清楚,也知这孩子在为天楚好,就是不太明白这里面的原由打哪来的,到最后,才知道是自个的儿子,做了没良心的事。
哪怕这是亲孙女,可害了她那么小就没了娘,差点没了命,他这老脸真没地搁了。
“那爷爷,哭啥?”这回穆安枝猜不透老人的想法了,不敢乱说话,小心得问。
“苦了你,我的小孙女。”这个称呼一直在心底,没想到到最后居然是真的。
“这个呀,倒不至于,先是有娘疼,后来娘没了,不是还有爷爷吗,不苦的。”懂了,是在愧疚心疼自个,原因找到了,就好办了。
“你这孩子……”莫昊抹了一把老泪,有这孩子在,还真伤感不起来。
“我这孩子怎么了,正一直真心把你当爷爷。”这是实话,也是真话,还是表明想法的话,亲人她在莫家只认他这一个,爷爷。
“嗯,我是你爷爷。”莫昊被治愈了,一老一小,相扶走了,至于原由,莫昊不急在这一时间,总归是要知道的。
因为这么一出,便有两天后的一出,总之,这江山换了下一代的人来坐了,这是一件大喜事,每逢这个时候都会普天同庆,上一界的太上皇还在,更是要大办一下。
首先的便大赦天下,这事是有讲究的,如何讲究法,穆安枝不知道,只知道她应了那人不用死,那人便可以不死的,至于出来会如何,她可不管了。
林成霖也没想到过,离秋斩的日子近了,他居然真的捡回了一条来,鲁氏一家是太子党,太子倒了,便没人盯着他了,顺顺利利出了大牢。
站在阳光下有些恍惚,不知何去何从,主要是还不知发生了什么,只知新皇上了位,而这个新皇是谁,呵呵,还瞒着他呢。
这时有两个看似随从的人来到他身边,示意他上马车,谁的人他不敢问,问也也没用,明显跟着走是最好,不想走也得跟着他们走。
上了马车,马车上有人正在泡茶。“请,林兄。”
“你是……”他不认得了。
“林兄的官做得太大,自然不认得在下了。”钟浩泽笑了笑。
“我哪还是什么官啊!”看了一眼自己的穿戴,狱卒不知为何发了善心,让他洗了个澡,换了身百姓的衣裳出的门,看起来略有个人样了。
可同对面的这位比起来,便什么也不是了。
“曾经做过,不是吗?”钟浩泽推了推茶,林成霖接过,捧在手里小口小口得喝着,很是怀念这个味道。
“你我认识?”努力回想了半天,仍没有印象。
“不怪林兄不记得在下了,你我同年赶考,出了一样的事,无非是林兄遇到了贵人,往上走了,在下过得惨了些,差点把命丢了这京城。”
这人论起来是主子的父亲,可就凭那场大火,想烧死主子,便没了什么好忌讳的。主子说让他不好过,具体如何让自己看着办,那他就得好好得办。首先嘛就是从算这笔老帐开始。
“你,你在说什么,我不知道。”林成霖当然是明白的,人一生做了很多事,能记住的并不多,重大的,高兴的,悲伤的,痛恨的都在其中,而亏心事同样也能算上一份。
特别是刚开始做的第一件,印象也由为深刻。
“不知道没关系,一会就知道了,那年我们一同赶考,林兄文笔好,很快入了贵人的眼,有人请林兄代笔,润色文章,林兄写得也着实不错,可那文章哪里是那么好做的,正是当年的考题。”
钟浩泽再次提到这事,已没了当年的愤恨,甚至有些感谢出了那样的事,否则与这样的人同朝为官,还不把他恶心死。
再则说了,他现在挺好的,什么官什么爷都在等着与他做生意,这个暗夜之王他当之无愧,不过一切的源头都得谢谢主子,所以这点小事他才会亲自出面。
看了一眼故作镇定的林成霖,心道也就这点道行了。
倒不是林成霖道行浅,只是身份地位不同了,心态发生了变化,在牢里关了太长时间,听到的见到的,身受的太多,心态早就崩了,又拿不准对方想干嘛,哪还有原来林大人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