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愣了一下,才明白她在干什么,那软软的小手,因刚醒还很温暖,倒是让他很是喜欢,终有个孩子愿与他亲近了。
他高兴了,他身后的王公公也松了口气,只要皇上乐意,就不算冒犯龙体了。
“平时也是这样与你娘亲交谈的吗?”见她很是熟练,想来这方法常用。
“嗯。”安小六发了一个单音。
“你能说话?”听她的声音冒了出来,皇上很是惊喜。
“一两个字。”继续刚才的动作。有了经验,皇上把手摊开,任由她写写划划。
“我让御医给你看看,看能不能治好。”若这孩子能说话,听她叫一声皇爷爷该是多美好的事,不知不觉中把她当自个家的孩子一样疼了。
“我要去守着我的娘。”安小六很是严肃得写下,笑话,那怎么能行,万一来个高明的,‘治’好了她,不是违了娘的心愿吗?
再说了,她还要偷偷得壮大呢,与这老头太亲近了没好处。
“好孩子。”皇上双眼不由湿润了起来,这孩子多懂事啊。摸了摸她的头,安排人送她回将军府,相信有了他的旨意,大将军府该准备的都准备了。
安小六犹豫了一下,还是作势想跪下,必定母亲不用呆在那个肮脏的地方了。
皇上拦住了她,她就势抱住了他的腿,蹭了蹭,王公公拍了拍胸口,安抚跳得过快的小心脏。
皇上这一下更满足了,能有个孩子同自己撒娇真好,念念不舍得看着小安枝离了殿,出宫而去。
等她赶回去时,娘亲已经收敛,据说娘亲是昨个前半夜断的气,今个小敛倒也是对的,对于这安小六到是不在意,人都走了,讲这些虚头巴脑的有什么意义。
进门时,她就四下打量了,忙碌的下人明显不是林府的人,思量了一下,也明白,这应该是宫里派出来的,空置的大将军府,哪来人操办这些。
不由对那个老头好感又加了几分,也不用人照顾,默默得守在娘亲的灵前,她要陪着娘亲,希望她一路走好,有她在不会让她一直委屈下去。
老嬷嬷同李叔跟了过来,见小小姐回来了,偷抹了一把泪,端来了点食物。
“小小姐,吃点吧。”这一天她可是水米没粘牙。
安小六收回了看娘亲名字的目光,看着盘子里的东西有些茫然,这是什么?
“吃点吧,没了力气如何照看小姐。”嬷嬷不想当着她的面流泪,可就是忍不住。
安小六回过了神,象是明白了她在说什么,有些麻木的伸出手,掰了一小块点心往嘴里送,至于是什么味道,她是不知道的。
只知道她还有事要做,她还有路要走,所以她要活着,留守下来的几个下人,不由抹了抹泪,他们也不是没见识的人。
可这没有哭声的灵堂,似乎更让觉得悲伤。
“小小姐,睡会吧。”在外忙碌了一天,这么点的孩子哪受得住。
安小六摇摇头,她还好,晕了那到一段时间,倒是休息得不错,挥了挥手,让所有人都下去,有她,用不着他们陪着。
嬷嬷还想劝,看到小小姐那平静的目光,居然张不开嘴,带着众人都下去了,周遭越发静了。
安小六的嘴无声得蠕动着,同母亲说话。
“娘啊,你到是把时间算的好,前半夜走了,今个小敛,明个大敛,便能下葬了,是怕女儿辛苦吧。”
她的娘到死都是心疼她的。
“你知不知道,把女儿一个人留下才叫苦,我是个没娘的孩子了。”安小六扯着嘴角笑了笑。
“女儿知道,把你留下来是自私的,自私的又怎样,你用别人的错误来惩罚你自己,还带上了我。”双手攥紧了又松开,松开了又攥紧。
“如今你去了,怎就相信女儿一个人就能活得好,真真奇怪了,是什么让你放的心。”她一直想不通这一点,以娘亲的性子,是不可能只留下一座金山给她,便撒手的。
要知道她还小,是护不住的,无声得叨叨了很久,渐渐得没了数落的心思,望着那跳动的火烛发呆。
夜半时分,身后传来了沉重的脚步声,她没有回头,管他是谁,这没什么能让别人惦记的,若是冲她来的,她到是可以让对方知道花儿为什么这样红。
来人进来后脚步明显顿了一下,随后又变得更加沉重了,每一步缓缓得走到灵前,然后一屁股坐了下来。
“素妍,我来晚了。”来的是个男人,声音沙哑得厉害,身上的杀伐之气很重,终引来了安小六的目光。
他坐着,身上穿着便装,可那姿态,体格与气质看得出来是个军人,这是大将军府,穆家的,穆家曾领三十万大军征战沙场。
手下有那么一两个忠勇的将士也不为过,军人永远都文人来得耿直些,虽他坐在地上有些不雅,可那周身的悲痛却没有半丝虚假。
终又有一个真心难过的人了。
男子哭了一会,才起身,恭恭敬敬得上了三柱香,走到了安小六的面前,盘腿坐了下来,安小六往后仰了一点,这男人太高了,这样坐下,同自己这个五岁的身体相比,也如一座大山。
“你是安儿?”男人开口问。
安小六眯了眯眼,安儿是娘亲独有的称呼,这男人怎么知道?
“我是你秦舅舅。”来人自我介绍。
舅舅?姓秦?安小六不懂,因为娘亲从来没跟她提过大将军府里的生活,想来这里的生活是美好的,正因为美好才衬得她在林家的悲凉。
不提是不想自己难过,也不想女儿跟着难过。
她是不懂,却不妨碍自己推断,大将军的大致情况她还是了解的,外祖只有一位妻子,生了一儿一女,在七年前,同自己的儿子一起战死在了沙场。
外祖母悲伤过度,不到一个月便走了,只余下了穆素妍一人,也就是娘亲。
至于这位姓秦的,自称是她舅舅的人,应该是外祖的养子,他战死后,穆家的三十万大军便由他统领了,据说他今年三十岁了,还未娶妻。
外界传闻他一直钟情于自己的义妹,却因各种原因未能如愿,也有传闻说他是伤了身子,不能耽误好人家的女儿,便发誓终身不娶。
至于到底是哪一种,都不重要了,重要的是他算是穆大将军的接班人了,是那三十万人的主心骨,是没有外戚没有牵绊,没人能拉拢,只忠于皇上的秦大将军。
别问安小六为什么会如此推断,笑话,她又不是真正只有五岁,到了这个时代,不了解了解对不起她前世活了那么多岁。
思量间,对方又有了新的动作,从怀中掏出一封信递了过来。
秦云风不知该如何来形容自己的心情,接到素妍妹妹的信,他便从边关起程急急得往回赶,马不停蹄得跑了四天四夜,终是进了城。
哪知还是晚了,还远远得看到了那个小小的身影,跪在了宫门口,为她的娘亲讨公道,自己居然帮不上忙。
他恨啊,可再恨又有什么用,为了这个孩子的将来,他必须得忍,早就想进来了,吊唁妹子,却担心有人发现他无召回京,只得等到这夜深人静之时。
没想到这孩子还守着,想着她今日白天的与现在的表现,觉得妹子的担心有些多余,没见这孩子眼中的沉稳与冷静已超出了许多成年人吗。
可那跪得笔直的小小身板,着实让人心疼,必定她只有五岁多一点。
安小六看了一眼信封,上面写的是‘大哥亲启’,是娘亲独有的字体,伸手接过,这就是娘亲为她安排的后路了吗?
确实让她有些意外,不过跟在这人身边长大,确实是最好的选择,打开信封,一点都没犹豫看别人的信,是别人给她看的,还有什么心理负担。
确实如她所料的那样,娘亲把自己托付给了她唯一信任的,仅存于世的义兄,至于原因,呵呵,生病不是最好的理由吗?
安小六怒了,到了这种时候,还扯那些摭羞布干嘛,实情不能公布于众,可那林家的伪善面具却不能让他一直戴着。
想到这些,安小六站了起来,忍着双膝的疼痛与双脚的酸麻,等待着。
秦云风刚开始有些不太明白,这孩子想做什么,要站起来跟自己走,也不是这个时候呀?见她眼神闪过一丝不耐,下意识得也站了起来。
安小六先到灵堂前上了三柱香,默念了一遍自己的想法,母亲应该不会怪她的,她有这个权利。
绕过灵堂,来到娘亲暂时停歇的地方,屋内的光线不错,最起码没人偷懒,今夜娘亲的路会好走许多。
伸手就云揭她的脸上的盖单,秦云风吓坏了,忙伸手去拦,这孩子疯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