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糖!糖!”靳元之看见霍沄洺从门口走进来,立马飞奔了过去,靳佩哲在身后忙着连喊好几句“慢点跑!”
小元之心心念念的就是糖,所以脱口而出喊的也是糖。
霍沄洺抱起靳元之高举过头顶,嘴上说着:“你个小馋猫,满脑子尽是糖了,干爹都忘了叫?”
“嘻嘻,干爹!”靳元之遗传了他爹娘的情商,很会哄人,甜腻腻地喊着干爹,又把脸贴着霍沄洺的脸蹭了蹭。
“少爷。”晓葵正巧从屋里走出来,跟霍沄洺打了招呼。
霍沄洺问:“晓葵姐,少夫人过来了吗?”
“来了,在屋里等您一起用早饭呢。”晓葵回到。
靳佩哲笑着跟晓葵说:“晓葵姐,我也还没吃早饭呢,你帮我添副碗筷吧。”
晓葵朝着靳佩哲微微行礼:“给您准备好了,佩哲少爷,您进去就成,我家小姐的早饭我也留了一份给元之小少爷,待会我给您端过来。”
靳佩哲边笑着点头边往屋里走,霍沄洺朝他嚷了一句:“敢情你是来蹭饭的?”
霍沄洺抱着靳元之进屋,夫人走到近前,招呼着靳佩哲坐下吃饭,悄声跟霍沄洺说了一句:“瞧你,这么喜欢孩子,怎得不赶紧跟笙儿要一个自己的把玩。”
林婉笙听见这话,脸微微泛红,低声不语。
霍沄洺也小声跟夫人说:“师娘,那不是我太忙了嘛?”
夫人轻轻拍了拍霍沄洺的肩膀,说了声:“坐吧。”
霍沄洺偏头跟靳佩哲说:“刚才慕长庚给我送了只山鹿来,说是今天不吃就不新鲜了,我一会带元之和沅谧出门去,顺便买些山菇一并烤着吃了,晚上你把干爹干娘还有染棠一起接过来吧。”
“我爹爹和阿娘今天有人请吃饭,我跟染棠来吃就行了,一会我不陪你去街上了,我好不容易把孩子送出去一天,我得要好好陪陪染棠。”靳佩哲自己盛了碗粥。
“那你还真是来蹭饭的啊?真不拿自己当外人。”
霍沄洺撇嘴说到,把自己的粥碗往靳佩哲边上一推,靳佩哲很自然地拿过来给他盛了一碗粥。
“我是外人嘛?干爹你说,我是外人嘛?”
“谁说的,谁说我们哲儿是外人,我第一个揍他。”二爷笑着跟靳佩哲说,转过头叫张叔,“老张,晚上温些好酒。”
“知道了,爷。”
“听见没,揍你。”靳佩哲朝着霍沄洺挥了挥拳头,被霍沄洺一个眼神吓了回去。
夫人开口说:“洺儿,一会你带孩子们出去,让笙儿跟你一起去吧。”
霍沄洺回答的快,也没抬头看一眼了林婉笙的表情,他说:“我就带孩子们去买糖,顺便玩玩,等过几天,我单独跟笙儿出去一趟,又好多东西得要买了。”
夫人又说:“倒是也行,那你多带几个人出去吧,光有羽泽一个也顾不过来。”
霍沄洺立马拒绝:“我不,出个门身后跟八九个人,弄得跟尹凡祐出街一样,我可嫌丢人。”
夫人刚想再劝一下,二爷打断了她:“不带就不带,孩子这么大了,还能走丢不成。”
夫人说:“我不是想着洺儿现在是小王爷了,出门总要有些排面的吧。”
“要什么排面,不搞那些虚的。”二爷边说,边往夫人的碟子里夹了点莴笋青丝,那是夫人最喜欢的菜。
霍沄洺抬头说:“就是,身后带一堆人就是排面了?我觉着反倒累赘。”
夫人只好妥协,没在坚持:“那就随你,不喜欢就不带着,叫羽泽精神点,看顾好小姐和小少爷就是。”
霍沅谧拉着靳元之的手走过来,小丫头轻轻扯了扯霍沄洺的衣裳,“哥哥,我们什么时候去买糖糖吃?”
夫人在一旁说到:“沅谧,哥哥还没吃完饭,你也再去吃点东西去。”
“我不要再吃点东西,哥哥,咱们快走吧。”霍沅谧正处在听声学话的年纪里,总是大人说什么,她加个“不”字重复一遍。
夫人又说了一遍:“你听话,去找晓葵姨姨再吃点东西。”
霍沄洺端起粥碗来几口喝光,净手漱口之后跟夫人说:“师娘,我吃完了,等会她饿了我再给她买些喜欢吃的就好了。”
靳佩哲拉过元之,好生嘱咐道:“元之,别傍上你干爹了就没命地吃糖,叫你阿娘知道了,睡觉前的那顿奶糕又要给你停了,沅谧也是,少吃糖,对身体不好。”
霍沄洺微微皱着眉头跟他说:“哎呦,这不是我回来了高兴嘛,你现在怎么婆婆妈妈的,别唠叨了。”
二爷摆手叫住他:“洺儿,手里头有钱吗?要不要去账房取点儿带着。”
“不用,师父,昨天回宫,君上赏了不少,我留了些,剩下的给张叔了。”
二爷说:“君上赏你的,自己留着啊,交来干嘛用,笙儿,一会你去账房尽数拿回来,那是洺儿尽心尽力打仗换来的赏,留着你俩用。”
“别!这是我第一次往家里挣钱,我留了,剩下的交给家里,那不是天经地义的事情?笙儿,不许取回来。”霍沄洺跟笙儿说。
林婉笙左右看看,说到:“公爹,就听洺哥哥的,就当是我们吃住在家的生活费了。您就留着吧。”
“不行,听我的,拿回去。”
“不拿不拿。”
两人一个说让拿回去,一个又说坚决不拿,搞得林婉笙都不知道应该听谁的了。
靳元之拉着霍沄洺的胳膊用力往外扯着,嘴里叫嚷到:“干爹干爹,快走吧!待会儿糖都叫别人抢走了的!”
“等我回来再说吧。”
声音传进来的时候,霍沄洺和羽泽已经一人一个抱着孩子出去了。
出了霍府大门,当然是直接奔着买糖的店铺去了,霍沄洺在颐蛮的这些日子,已经逐渐忘记来自京城的烟火气。
踏上熟悉的街巷,吹过熟悉的风,走过曾经最熟悉的店铺,那关于两年前的记忆,才从战火硝烟之中剥离出来。
霍沄洺怀中抱着沅谧,跟羽泽说:“还是京都好啊,你瞧街上人来人往的,不用担心哪天内安城突然沦陷,现在的好日子都覆灭,也不必遭受流离失所的伤痛。”
羽泽听着霍沄洺的道理,并没有很理解,便说:“少爷,您这趟去了颐蛮,好似突然间成熟了,羽泽没什么文化,也不懂什么国运盛事,只是我知道,世间万物都是有命数的,人有人的命,国家也有国家的命,颐蛮虽然是个不太幸运的地方,可再不幸的地方,也会有幸运的人,您就别替他们操心了。”
霍沄洺启程去颐蛮的第二天,照例要去万安寺上香祈福,夫人带着林婉笙一起去,羽泽自然也随行,多年前那个小僧还在一样的地方端坐,羽泽一眼便认出他,便上前好生问道。
这次他没有说那么多,只是神神叨叨跟羽泽说了一句:“这世间万物具有定数,除非司命转世,余下,都是改不了命的。”
羽泽记得上次他说自家少爷是什么天玄降世,却又不知道司命是什么鬼东西,再往下问,小僧便不予回应了。
小僧没说,羽泽自然也不清楚,司命,是天上谱写命运的神仙,上到九天,下到阴间,所有命数都出自他手,且他是不入轮回的。
他的言外之意,便是所有人,都只能认命,无论是什么劫数,都注定是这一世一定要经历的,逃不开,避不掉。
羽泽只听懂了关于定数的那句话,所有就有样学样跟霍沄洺说。
“生在这里,真的挺幸福,我就是幸福中最幸运的人,要是没有师父师娘,我可能早就饿死了,哪里还能过上这样的好日子。”
在颐蛮的那一仗胜利的时候,国兵冲进颐蛮城门,看到了很多小孩子,他们的爹爹都被抓了去打仗,颐蛮城里简直令人不忍直视,好在君上一直奉行仁爱,孩子是无辜的,十二岁一下的幼童,都会被带回内安城,君上会给他们找个好人家托付。
君上是个明君,整个内安城无有不服,他的治国政策,每一条都是全心全意为了江山社稷。
“少爷是好命呗,我也是好命,要是没有咱家爷和夫人,我可能也就是随便找个活计勉强谋生吧。”
羽泽附和着霍沄洺的话。
“哥哥,怎么还没到?”霍沅谧打断了霍沄洺和羽泽的忆苦思甜。
羽泽这才回过神来:“哎呦!走错了少爷!刚才那条岔路就应该拐的!”
霍沄洺“啧”地一声,他刚想要张口说一句“你怎么那么笨,路都找不到!”还没说,靳元之抱着羽泽的脖子,哈哈地笑出声。
“羽泽哥哥!原来你也不常出门呀,都不知道哪里买糖去?”
靳元之一开口,很难不引得人笑,霍沄洺心里暗自说:这孩子以后可得比他爹精十倍,能说会道这劲儿,也定是要超过他爹爹。
带着孩子们拐到街巷里,终于是找到了那条专门卖糖的小巷子,这条巷子里有各式各样的糖卖。
有老爷爷推着小车吹糖人的,画糖画的,现做现卖牛乳糖的,还有正儿八经看上去很讲究的店铺里面卖的水果糖,只是梆梆硬一点不好吃,还有卖各种口味的糖水,糖糕的。
一进这条巷子,霍沅谧和靳元之就吵着下地,两个小孩子拉着手冲向每一家店铺。
霍沄洺没忘记临出门时候靳佩哲的嘱咐,在后面说了句:“想要什么都行,只是买回家每天只能吃一点哦!”
这句耳边风一般的嘱咐谁能记得,还没传到孩子耳朵里就被风吹散了,已经撒欢的孩子,怎么会把大人的话记在心里。
羽泽紧紧跟在霍沅谧两个孩子身后,眼睛一刻也不离开,好在这条巷子不大,人也不多,尽是些小孩子。
霍沄洺瞧着跑来跑去的孩童,莫名伤感起来,觉得这样的日子,还真的是最向往的日子,小时候想快点长大,每当有什么不顺心的时候,一块糖就能充满幸福,忘掉所有不开心。
可长大了之后,才知道成长的代价竟是很难快乐。
霍沅谧朝他跑过来,手里端着刚买来的糖水,她踮着脚尖,挖了一勺最甜的部分递给霍沄洺,嘴里叫着“哥哥,给你吃!”
霍沅谧踮起脚有些站不稳,手里的糖水险些翻在自己头顶上,眼神中透着清灵,霍沄洺赶紧蹲下来,凑过去,就手抿了一口。
糖浆的甜在舌尖炸裂开,香的腻人,是霍沄洺惯不喜欢的甜腻。
他揽过霍沅谧贴了贴脸,又摸摸她的头,嘴角上扬的弧度很明显,“谢谢沅谧啦,真甜,你快去吃吧。”
小丫头又跑开了,拉着靳元之的手跑向前面的店铺。
霍沄洺看着他们跑远,羽泽在后面寸步不离的跟着,孩子的童真,可以治愈世间一切不悦。
他在原地顿了顿,也快跑了几步,跟上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