确定移玉走远,楚慕沅终于泄下了一口气,身形却微微发颤,秦妙忙上前扶住他,见他面色又转苍白,知是他适才和移玉动手,牵扯了尚未复原的伤口。
扶着他进屋,秦妙正要解开他的衣带查看伤口,却被拉住,“妙儿”,楚慕沅直视着秦妙,看不出眼中的情绪,“我们恐怕,要回去了。”
秦妙一滞,没有说话,转身走了出去。
立在屋前的长廊中,看着眼前花团锦簇,一派繁荣的盛夏景色,却似一种不真实的幻像,这种美好,终不长久。
眼前又浮起适才与移玉的对峙画面。“什么交易?”移玉似有兴趣。
“只要突厥退至丹城秦岭以外,向大萧称臣纳贡,我保证十年内大萧不会出兵攻打。”楚慕沅认真地说。
移玉冷笑道:“这交易听起来,似乎对我很有利呢。那我又需要做什么?”
嘴角又挂上了一丝笑意,楚慕沅淡淡地说道:“保证我活着回京就好。”
“我凭什么相信你?萧朝皇帝又凭什么听你的?”
“不凭什么。现在公主有两条路可以走:信我,我回宫后自会劝父皇放过突厥。不信我,现在公主可以杀了我,突厥也必定会被尽数歼灭。如何选择,就看公主了。”
移玉终究是答应了放二人离开。然而这也代表着,他们势必要回到长安,紫禁城中。
这一个月来,二人默契地都没有提到回京之事,仿佛不去想,就可以让这种远离是非,单纯美好的时光永恒。
只是她心中清楚,即使楚慕沅能放下皇子亲王的地位荣华,他也不能放下作为人子的责任,置皇上皇后于不顾。
而她自己,愿意回到那个冰冷的皇城中吗?
尚在襁褓,便遭灭族之祸。入得宫闱,更是举步维艰。幸被收养,又遭构陷嫁祸。那个黑暗的地方带给她七岁前的一切苦难,让她不敢常常回想。
所以这十年身在突厥,虽然心中亦是思念楚慕沅,却没有想过去京中找他。近几年寻找她的密探愈增,她也是用计躲开。甚至那日在大兴镇的茶楼中,远远看到了楚慕沅,却慌忙离开了。
她不知道自己该如何出现在他面前,更不知道如果与他相认,自己又该何去何从。
她不能自私地要求楚慕沅放弃身份,地位,父母,姐妹,与她相守在这边陲小镇。也做不到随他回宫,重新卷入权力漩涡。
楚慕沅自然也清楚她所思所想,虽然无意于权势皇位,但他的确无法割舍父母恩情。不敢给出什么承诺,他只能试图忘记外界的纷扰。所以这一个月,二人也不去打探外面情势,只是放纵自己沉溺在眼前的宁静中,过着与世隔绝的生活。
然而这二人共同编织的梦境轻易被打碎,移玉的到来使他们不得不直面现实的抉择。
“对不起。”不知什么时候,楚慕沅已站在她身边,“我一直在逃避,其实不管有没有移玉,我最终还是会选择回去。”微微抬头,看向远处的屋顶起伏。
“我明白。你不是我,无亲无故,无牵无挂,你应该回到属于你的地方。”尽管一直清楚他会作何选择,在听到他的话后,秦妙的心中还是有一丝痛楚。
楚慕沅转头看着她,目光中带着一丝恳求,终于下定决心似的,“你愿意随我回去吗?我保证,拼却我的性命,也不会再让你受到一点伤害。”
秦妙避开他灼热的注视,尽量平静地开口:“我见不得光的身份,只会成为你的掣肘和累赘。对不起,以后无论是血雨腥风,还是繁华荣光,我都不能陪你一起了。”
“不管你是什么身份,我的正妻只会是你。”楚慕沅迫切地说。
“别骗自己了。你既然身在皇室,这些就不是你自己可以决定的。何况你真的确定你对我的感情吗?”秦妙接上他的目光,“是你父亲灭我全族的愧疚,看我身世凄惨的怜悯,还是幼时相伴的安慰,被迫分离的遗憾,甚至是十年寻找,思念的自我暗示,让你认为就是爱情?”
不等楚慕沅回答,她坚定地开口“不管是什么,已经不重要了。你我之间隔着灭族之仇,本就不应该有所牵扯。你母亲救了我收养我,我也救了你一次,我们的恩怨两清了。现在你也看到了我还活着,过得很好,可以了却你十年来的心结了。”
“就此分别,不再相见,便是我们之间最好的结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