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威胁
樊依敏是个犟货,不管朝露怎么劝,她说要出门就要出门。
勉强算她体谅人,怕朝露担心,特意没带着她,也答应不去庄子只在城里走走,不等朝露找来彩云相劝,她就叫上哑奴走了。
出了府,她又觉得怪没意思的,不知要去何处,由着哑奴驱车在城里走着。
行到一间酒楼附近,她听到楼上传来熟悉的说话声,抬眼看去见是一群文人在喝酒,其中最为显眼侃侃而谈的就是田正安。
她下意识地摸了摸袖子,却发现今天出门走的急,并没有带匕首。
以后还是寻一把不开锋的匕首带着吧,总这样打打杀杀的也不好,她自嘲地想。
“停车吧,我要在这间酒楼用饭。”樊依敏命令道。
哑奴马上勒停了马车,下车控着马,免得惊了樊依敏。别人家的小姐下马车还得踩个矮凳,或者直接踩着奴仆的背下去,樊依敏一向是自己跳下去的。
轻巧地落在地面上,她主动问迎客的小二:“楼上还有包间吗?”
“回樊小姐的话,还有几间,小姐是要大的还是小的。”
“就这上面临窗的位置吧,不拘大小。”
“是。樊小姐来的也巧,这包间正好空着。”
听他一口一个“樊小姐”这样叫着,樊依敏才记起“她”去年常跟那些好友来这间酒楼用饭,与她们断了往来后,她就再没有来过。
真恍若隔世~
她心下感慨,问了小二楼里新出了菜,点了四菜一汤。
等菜上了,她又没什么胃口,一个人慢吞吞地吃着,耳朵注意着隔壁包间的声响。他们喝得正欢,似乎在行酒令,中间还聊到田正安要去户部任职的事。
户部的差事一向吃香,没点门路可跑不下来。
樊依敏嘴角浮现冷笑,听到隔壁的门忽地开了,有人走了出去还跟外面的小二吩咐了要加点的菜,听声音像是田正安身边的随从茗言。
听到他的脚步往下而去,樊依敏站起身出了屋子,下楼朝着后花园去。
酒楼的厕间就在后花园,男女客用的厕间用花墙隔着,要从两端的入口绕过去,但进后花园的路是一样的。她在花园口略站了站,进去后正好遇着出来的茗言。
打量了他一眼,她像是忽地认出他来,自然停下了脚步。
“你是田举……不对,也许该叫田大人了,你是他的随从吧。”
在她停下来时,同样认出她的茗言也跟着止步,“是,樊小姐好记性,竟还记得小人。”
樊依敏淡笑,“你家公子平步青云,便是你也与往日不同了。”
茗言心口一跳,见樊依敏眼眉带笑似三月桃花,心思不由转了好几圈。
“樊小姐可不要打趣小人。”
“怎么是打趣呢,”樊依敏说着凑到他耳边,冷眼看他神思恍惚,“听说你和小翠是同乡?”
茗言猛然一惊,正要说什么,就听樊依敏用她清脆的声音继续说:“尾巴都清干净了吗?”
他吓得倒退一步,垂首道:“樊小姐说什么,小的不明白。”
“你怎么吓成这样,我又不会去告发你。”樊依敏掩唇轻笑,又凑到他跟前,“你要好好活着,我留着你有大用。”
说完,樊依敏整了整衣衫,转头朝着酒楼而去。茗言呆了片刻,跟过去想追问,又见刘景屏迎面而来,不得不打消了念头。
“四公子也来吃饭?”樊依敏停下来打了个招呼,余光盯着茗言快步上楼。
刚刚她听到有脚步声在后花园外停了一会儿,想来便是刘景屏了。
“我听楼上一包间众人喝酒好不热闹,却没在其中分辨出四公子的声音,看来四公子跟着他们也不怎么开心呀。”
刘景屏一愣,没料到樊依敏会说这个,就像他没料到刚才樊依敏会威胁茗言一般。樊依敏的这一番话,间接也承认了她偷听他们包厢动静。
她到底想做什么?
“四公子今日是骑马出门吗?忽然想跑马了。”樊依敏忽地说。
王府的马车一向轮不到他,若他单独出行,必然是骑马,领的也不是府里上等的良驹。
“今日兵部侍郎之子也在楼里用饭,他的马是京城难得一见的良驹,要是樊小姐想跑马,不如我去帮着借一借?”
“去吧。”樊依敏摆摆手,丝毫没有麻烦别人的自觉。
刘景屏没有什么怨言,老老实实地去了,顺便回包间向友人辞行。
“果然是匹好马。”
侯在酒楼门口的樊依敏看着刘景屏牵出来的棕色大马,上前拍了拍它的脖子,自然地从刘景屏手里拿过缰绳牵着马慢慢朝城门口走,刘景屏牵着马跟在她身后,总觉得她有些危险。
一出了城门,她忽地翻身上马。
“驾!”
双腿一夹马腹,她策马狂奔,扬起的秀发像是出征时被风吹得猎猎作响的战旗。
“等等。”
刘景屏连忙上马追赶,但他的马不如她、骑术也不如她,很快就看不到她的身影。幸好出城后并无太多岔路,他还不至于失了她的踪迹,约过了半刻钟他又看到她的背影,还听到隐隐哭声。
哭声听着粗犷,不像是樊依敏的,果然靠近后,他就看到前面路中间停着一辆无顶马车,一男子正靠在马车上坦露着胸口放声嚎哭。
“吁。”
刘景屏把马停在樊依敏身侧,跟面色凝滞的樊依敏解释道:“这是贾阮,少有才名,可惜科举屡试不中,又因放浪形骸被圣上不喜。他时常醉酒后独自驾着马车出城,到无人处放声痛哭,倒不是故意拦着你的路,也不是故意衣衫不整污你的眼。”
樊依敏忽地一笑,问:“你与田正安相交已久,觉得他为人如何?”
“我与他只是多说过几句话,谈不上交情,也不曾了解过他的为人。”
“虚伪。”
刘景屏闻言微一抿唇,继而平淡地说:“颇有田氏一族未来族长的风范。”
“呵呵,”樊依敏垂首大笑,“对,没错。田氏,世族;刘氏,皇族。”
她看向刘景屏,又转头看向贾阮,执着马鞭的手指向他,“科举、清流;狂生、百姓、蝼蚁……”
她又伸手指向自己,朝刘景屏嘲讽地笑了笑。
“女子!”
说完,她又大笑,仿佛笑得眼泪都要出来了。
刘景屏想要安慰,却又不知要说什么。
不知什么时候,贾阮的哭声停了,好奇地打量着马上的少年少女。
少女忽地抬头,通红的眼中带着几分不屑。
“怎么不哭了?数百年来女子流了多少泪,你们男子也该跟着醒一醒、哭一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