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偷听
汪老夫人有二子一女,庶子庶女也有几个,再加上侄子侄女、外甥外甥女,就算是家宴也坐了九桌。都是自家亲戚,虽男女分桌但都在宴客厅内。
老太太吃的不多,热闹了一天,喝了几杯酒就乏了。底下女眷知趣,陪着老太太回屋,说是陪老太太说话,其实是哄老太太歇一歇。
年轻人坐不住,不少早早吃完继续去花园听曲,也有在隔壁客厅玩游戏的。樊依敏这一桌几乎都走光了,剩下的就只有汪三小姐等人。没法子,客人还在吃,她这个作陪的走不了。
樊依敏本想再坐一会儿,被汪三小姐瞪得烦了不得不起身。
“依表妹,我们去隔壁玩投壶吧。”有小姐好声道。
“别了,你们去吧,我想去花园听戏。”
“要找人给你领路吗?”
“不用,我记得路。”樊依敏说完,笑着朝她们略一欠身,就后就带着朝露走了。
汪三小姐跟同伴这才去隔壁房间。
“想不到她竟改了脾气,以前见她可没个笑脸。”有人小声感概道。
汪三小姐轻哼了一声,“她若早改了,就没有去年那事了。”
“我听说去年那事并不怪她,她是路见不平。”
“就算如此,也不用她亲自上阵,身边的婆子丫环是死了不成?还有车夫呢!那日在河边也不止她一家,更不是只有各家小姐,怎么不见其他公子文士出头?”
“文士哪会出头呀,他们只会怪我们女子出游。”
“会说这样话的,定是乡下来的穷酸。”
跟酸儒相比,樊依敏显然更可亲些,若她不是生的那般好,汪三小姐也许会跟她当朋友。
说起来两人关系不好,也是因为某次聚会两人穿了类似的衣服,结果不少人用惋惜的目光看她,似乎在说她输了。汪三小姐因此记了仇,见着樊依敏就要刺几句,樊依敏不是什么好性,两人的关系也就越来越僵。
樊依敏如今倒放下了这些事,就是看汪三小姐说话带刺还是忍不住回嘴。
她不回嘴反倒奇怪,就是禁足半年性子变好了也不能变这么多。
沿着走廊走了没几步,樊依敏就停下了脚步。
“听曲也没什么意思,不如我们去边上坐坐。我吃的有些多,正好消消食。”
“是。”朝露应道。
樊依敏所说的边上就在宴会厅侧后方,那本来就有一个小花园,养着一些喜阴的植物。樊府没有什么名贵花木,樊依敏看到这些植物觉得新奇,凑近了细看,良久没有换位置。朝露心下纳闷,也不见樊依敏以前喜欢观察草木,不过只要她不惹事,做什么朝露都不拦着。
晚风轻柔,似长辈哄睡时轻拍的手。朝露听着远远的丝竹声,在幽幽的后花园不由打起盹来。
樊依敏瞄了她一眼,见她站着开始发晃就猜到她估计是困了。她轻轻退到墙边,耳朵贴上留了一条缝的窗户,听着里面大人说话。
“诤言兄,你收到陈家喜宴的帖子了吗?”
“并无。圣上才刚赐婚不久,成婚的日子就定下来了?”
“是没这么快,这不是听说诤言兄跟陈府尹是同科,以为你会收到特别的消息。”
“我与陈府尹又在不同书院读书,考中后也无太多交集,如何能知道他府上的事。不像表妹夫你,听说你族中的女儿嫁进了陈府,她就没有说起过?”
“都是旁枝,也听不到什么。大家都觉得这婚事来的突然,不知是谁求的。两边一个出身寒门,一个近来也没什么建树,怎么求来了这么一桩事?”
听他们讨论陈二娘跟洪榜眼的婚事,樊依敏听出不少人是真不知情,可见秦世嵋的身份还没有传开。
京中见过秦世嵋的不少,等以后过明路时,别人少不得会把他跟陈家的案子扯到一起,为此陈家的案子必须了结。
本都已经定成铁案,却不得不为皇室血脉让路,思之令人发笑。圣上还要用陈家,定会给陈家好处,陈二娘的婚事算是其中一项吧,不知陈二娘知道自己的婚事染了庶弟的血会有何感想。
也许并不会在意,人不都得假装糊涂地活着,她也不必替陈八爷叫屈,她手中沾的人命还少吗?
在她前世看着侧室小产落了成型的婴儿时,就已经疯魔了。
那些日子,她像是得了疯病,如今旧的疯病好了,她又染上了新的,时而会涌起摧毁一切的冲动。
这种冲动,或者源于愤怒。
她自知自己不会真的摧毁一切,也没有这样的能力,偶尔却想探出一步。
“来来来,再干一杯!”
忽然飘来的话语把站着半梦半醒的朝露唤醒了,她动了动有些站麻的腿,看向刚刚樊依敏站的位置,意外发现那儿没人。紧张地一转头,她就看到樊依敏靠墙站着,微微垂着头像是也睡着了。
小姐竟然也会乏?朝露忽地想,摇头又把这想法抛开。是人总会累的,只有孩子似乎不知自己的极限在哪儿,一个劲地玩闹,直到用尽所有力气后瞬间暴睡。
她的睡意慢慢退却,耳朵注意四周的动静,考虑是不是让樊依敏多眯一会儿等宴会散席再叫醒她。
“走吧。”樊依敏忽地说。
朝露心口一跳,不由伸手拍了拍,暗笑自己近来胆子小了许多,常常会被小姐吓着。
“小姐,你没睡着?”
“你当我是你呀。”
“那你怎么靠墙站着?”
“站累了,松快一会儿。”
那不还是在打盹,朝露腹诽。
两人去偏厅呆了一会儿,总算熬到了宴会结束。离开汪府时,她闻到樊诤言酒气熏天,连走路都不稳。回到家中,他的酒似乎已经醒了,哪怕走路还让人扶着,去的方向却是书房。
她想了想,跟在了樊诤言身后,与他前后脚进了书房。
“醒酒汤呢,有人去端了吗?”
“已经有人去厨房取了。”管家答道。
“你们都下去吧,我在这儿照顾父亲就好。”
管家略一迟疑,看了一眼靠在桌上醉得有些不醒人事的樊诤言,又看了看面色沉静的樊依敏,应了声是后退了出去。
樊依敏微一挑眉,站到樊诤言身后替他拍了几下背。
“阿爹,还有公务要处理?”
“嗯,很多。”樊诤言含糊地回答。
“小翠是怎么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