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市场
“可怜身上衣正单,心忧炭贱愿天寒。”以前高媛背《卖炭翁》的时候,顶多会写个“这句话说明了卖炭翁极其困苦的生活”之类的答案,可现在却是真实的切身感悟,心中百感交集。
生活不会因为某个人的多愁善感而放松自己的严苛,高媛也不允许自己沉浸在无休无止的怨天尤人之中,于事无补的负面情绪,多思无益。
田地里已经没有了农活,太冷的天气,人的活动大大减少,柴公也不出去拾粪了,每天带着斧子和草绳进山砍柴,要在大雪封山之前,把家里过冬的柴火备足。
高媛和伐北住的屋子有炕,却没有灶台,屋子里干冷无比。她是无所谓的,反正有空间在。可伐北不成,已经九个多月的他正是喜欢到处爬行着探险的时候,她不能剥夺孩子成长的机会和乐趣,就只能想办法把屋子弄暖和一些,好让他有足够清醒的时间来玩耍。
伐北也没有厚衣,棉衣自然更没有。高媛觉得,她现在迫切需要解决的,是娘俩的保暖问题。
柴婆自然也意识到了这一点,因此当她提出想到镇上去买棉衣的时候,柴婆立刻就答应了,还告诉她镇上布铺的位置。
高媛发现,她并没有透露出一丝要给自己钱的意思,便忍不住苦笑,看来婆婆对于自己挣到多少工钱心知肚明。她手里的钱,可不就是刚够给伐北买身棉衣的吗?怪不得对于自己把工钱私存下来的行为他们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原来是在这里等着呢。
也好,反正她挣多少钱,明面上都是有数的。她的空间是个大秘密,里头还有不少东西可以拿来换钱的。她要去镇子的最大目的,就是想办法找到商机,看看能不能把空间里的东西换成钱,来购买自己需要的东西。
她需要的基本物资太多了,衣食住行,就没有一样不缺的。
沿着大路前行,八里地搁在上辈子,是个可以花不到十分钟就能到达的地方,还有多种交通方式可选。可在这里,只能通过最原始的步行方式到达。深秋时节,地上已有寒霜。薄薄的鞋底无法抵挡从脚底传来的寒意,单薄的衣衫即便好几层,也抵御不了刺骨的冰冷。伐北被她放在了家里,婆婆虽然没给钱,但对于自己的孙子,还是愿意照顾的。
走路也好,可以抵御寒冷。见四周无人,她还甩开脚步小跑了一段,让自己身上热起来才停下。这副身体经过大半年的劳作,再加上自己私下补充的营养,各方面能力都比以前有大幅度提高,比起自己上辈子那副身体都强。高媛相信,若是上辈子的自己也能拥有这样久经训练的身体,就再也不怵八百米测试了。
半个时辰之后,她到达了目的地。
这条路的尽头就是官道,她很聪明地不踏上去,而是沿着官道两边的小径前进。走不多远,就是镇子的简陋大门,一边一个大木桩子,并没有门板,显示着这里是一个镇子的入口。官道穿镇子而过,也成为了镇子的主干道,被铺上了青石板。青石板两侧,是各种商铺,而驿站,就在镇子的正中间。
高媛在路上的时候已经想好了拿来当幌子的东西,胳膊上挎了一个篮子,上面拿布盖着。底下是两捆鲜嫩水灵的韭菜。这是空间里的出产,但是她可以说是在一个比较温暖的地方发现的今年最后一茬韭菜,这个季节,勉强还能说得过去,但绝对是个新鲜东西,因为市场上的蔬菜,除了白菜、土豆之外,就只有萝卜、南瓜之类了。
她想去驿站试试运气,看看能不能碰到来往的官员,那些官员向来是食不厌精脍不厌细的,也许他们愿意花高价买下自己的韭菜也说不定。
在此之前,她需要去找饭铺或者菜市场,判断一下新鲜韭菜在这个季节的价格。菜市场好找,离镇子越近,挎着篮子、挑着柴火的农人就越多,她只要跟着人家走就成了。
菜市场离驿站也不远,就在不到一百米处的一个小开阔地里,稍微拐个弯就是。根据她一路上的观察发现,这个镇子上的一切都是为了这个驿站服务的。打铁铺里挂着明晃晃的马掌,饭铺里卖的饭食可以带着食盒,布铺里的布大多结实耐穿,酒肆也提供可以装酒的葫芦。就连来镇上卖自家出产的农人,也会在经过驿站大门的时候大声地吆喝一声,特意放慢些步子。她还观察到,这些农人并不在驿站门口停留,若无人出门,也只不过就是失望地摇摇头,继续往菜市场走。
她脑子转了转,也在经过驿站大门的时候特意放慢了脚步,根本不用进行心理建设,毫无心理压力的张口吆喝:“韭菜,新鲜的山韭菜,今年的最后一茬鲜韭菜!”
耳朵竖起,眼睛不断地往大开的门里瞄。驿站门里就是一个不大不小的院子,正对着院门的是几间屋子,能够看到里面的桌椅板凳,想来是为驿站客人提供饭食的地方。
她继续吆喝着,没人出来也不怕,她还可以到菜市场去问问价格之后再来一趟。
这一回,她终于感觉到了好运的存在。就在她张口吆喝第三遍的时候,屋门口出现了一个穿着青色长袍的中年男子,那位男子站在屋门口,先喊了一句:“卖韭菜的。”
高媛立刻停住了脚步,往大门口靠了靠,让那人能够第一眼看到自己。
男子上下打量了她一番,看到了她胳膊上挎着的篮子,将信将疑地问:“是你这妇人卖韭菜?新鲜的韭菜?”
高媛有些别扭地冲那人屈了屈膝,是这个时空的妇人礼节:“是妇人,韭菜保证新鲜,就是不多。”
拉开篮子上蒙的布,让两捆水灵灵的新鲜韭菜露了出来。那人一脸惊喜,伸手翻看了一下。高媛立刻对人家说道:“这位官爷你尝尝,保证味道好。”
那人就不客气地折下一根叶子来递到嘴里尝了尝,砸吧着嘴说道:“果然新鲜,就这么多吗?”
高媛赔笑道:“山里的东西,这回就这么多。若是官爷需要,下回妇人再去找找,没准儿还能找到。”
不能把话说死了,她还指望着弄个长期客户,到冬天的时候多挣点儿钱呢。
那人很痛快:“成,这两捆我都要了。多少钱?”
高媛继续微笑:“哪敢跟官爷要价?官爷看着,直接赏几个钱给妇人就是了。”
那人被她一口一个官爷的叫着,心情大好:“你这妇人倒是会说话,我也不亏你,这时候新鲜韭菜难得,你这也有两斤了,给你二十文。”
高媛再次屈身道谢,实在不知道自己到底是卖贵了还是卖贱了,却没有丝毫还价的意思。一次得失几文钱算什么,她打的,是长久生意的主意。
接过二十文铜钱来,高媛笑道:“妇人家里还有山里采的木耳,已是择洗干净的,还有几十个鸡蛋和百十来斤柴,不知道官爷是否需要?”
那人愣了愣,笑道:“你这妇人,果然是个精明的。鸡蛋和柴就罢了,五里庄的人定时送来。那木耳若是好,不妨明日带来我看看。”
高媛屈身:“那明日妇人再来,多谢官爷了。”
那人摆摆手:“无妨,明日来的时候,莫从这里走,去偏门,跟看门的人说,找张头就行。”
高媛颔首:“原来是张爷,那明日再会了。”
张头满意地举着两捆韭菜回了屋,想着上房住着的那位从京城来的贵人,这几日对驿站的伙食横挑眉毛竖挑眼的看不上,这回总算是能有拿得出手的东西。这些贵人们最是好面子,若是伺候好了,就是几两银子的打赏也是有的。
哎呦,忘记问那个妇人的姓氏来历了,明天可得记着。若是能再弄来新鲜韭菜,就是柴火和鸡蛋,从她那里买也不打紧。
这厢高媛把二十文钱收好,把手伸进篮子里,接着拿那块布做掩饰,在篮子里又放了两捆韭菜。她空间里的韭菜足有几十捆,这边一捆卖了十文,每捆差不多一斤,张头是按照每斤十文的价格给她的。她心里有了个底儿,这回是要去市场看看,能不能再卖个高价。
菜市场上的农人不少,大都蹲在地上,面前放个篮子,里面放着个数不等的鸡蛋。也有支起摊子来的,看那穿着打扮和脸上的表情,应该是镇上的居民,摊子上有卖肉的,也有几样菜蔬,却是这个季节常见的白菜萝卜之类。她转了一圈,还看到几个扎堆卖柴的,在旁边装着翻看一个摊子上的针线,听到了买柴人和卖柴人的交谈,知道了每捆柴也就是五文钱的样子。看那柴捆,和自己空间里的也差不多,可见这柴价并不高。想来柴是在山上白砍的,没有本钱,这个时代的人又都认为人的力气不花钱,也就卖不上高价了。
她决定再等等,若是大雪封山的时候,柴价应该会高一些。到时候她要是有机会去城里,没准儿还能多卖些钱。
鸡蛋是按个卖的,每个五文钱,想想初夏时的小鸡才三文钱,想来是涨了价。她在心里盘算了一番,却决定把鸡蛋暂时留着,她是知道行情的,家里的鸡已经因天寒不下蛋了。到了冬天,鸡蛋价格肯定还会上涨。
来到这里的第一次,高媛迫切地盼望着寒冷日子的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