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能来救救她,远离这个世界。
被陈焕生生从宁汐院拽出来的她,双眼无神,嘴里只是一个劲的反抗。
天啊,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陈焕,究竟要她去做什么?
“跪下!”
她努力回忆出陈滔滔从前楚楚可怜的样子,艰难开口,唤了一声:
“父亲?”
……
浑浑噩噩。
她又叫回了陈滔滔。
她被送了出来,只不过不是送去允洲在盛京的行宫。
易长安已经反了。
陈焕打算用她换国公府一家平安。
他的算盘打得如意,易长安不知为何,竟然接受了。
他不报仇了,只要她一个人去偿还。
这真是迷幻的走向。
去行宫的马车悠悠荡荡,夜色深沉中,她进了他的行宫。
“姑娘请下车。”
引路宫女已经等候多时,凛冽的寒风将她的声音都吹的颤抖,让人听了也觉得寒气入了体。
路花盈轻轻掀起帘子,才发现外面已经白茫茫一片,而行宫却灯火通明,大红灯笼的红光,印在那雪上,颇为刺眼。
“这是什么意思?”
路花盈刚刚开了口,那雪地里就跪了一堆人,齐声说道:
“恭祝姑娘苦尽甘来,入主东宫。”
入主东宫?
她还有什么不明白的,不过……
路花盈叫她们起来,可却丝毫没有下车的意思,反而趁人不注意,夺了车夫的鞭子。
“告诉易长安,入主东宫也没这个入法,陈家就算都成了阶下囚,与我何干?”
“他凭什么威胁我?”
“驾!”
盛京早已入夜,路花盈掉头扎入了无人的街道上。
她迎面直击呼啸的北风,而无边的夜色倒是一点点将她点燃,让她沸腾。
不过纵马狂奔也没完全吞噬她的理智,她知道她还有明月要救。
陈家女眷,怕是现在还在监牢里。
劫狱去救明月,她倒是不敢想,不过哪怕是发配流放,她只要从监牢走出来,就都有希望。
路花盈马鞭扬的飞快,冬夜的寒风吹向她越来越单薄的身躯,可一阵哨声响起,这马竟然如同死物一般纹丝不动。
“姑娘,想着如何去劫法场倒不如来找我帮忙。”
完了。
路花盈闭上眼睛,这声音的主人她不会不知道。
是他。
“少主动作好快啊。”
再睁开眼睛,她眼神里的讥笑比他更甚,甚至嘴角挂着不经意的笑意,直直看向从天而降的易长安。
饶是易长安,也有些愣神。
他不知道她竟然是这个反应,向一只挑衅老鹰的兔子。
罢了,易长安认命的想,他不是老鹰,她更不是兔子。
“滔滔?你为什么躲着我?”
路花盈气极反笑,反问眼前这人:“你说呢?”
看着易长安渐渐冷下来的脸,她问心无愧,又问道:
“你要怎样能放过明月?”
“整个陈家你只要我放过她一个人?”
“其他人,你想救的自然会救。”
皓皓对他有恩,他不会不管她,至于其他人,她不认识,也救不了。
见他不做声,路花盈又高声道:
“我只要明月。”
易长安不知何时已经走到她身边来,一手夺走她手里的马鞭,一手将她按回车中。
“陈家我只要陈焕一个人的命,至于那个明月,还烦劳太子妃亲自去一趟了!”
“驾!”
马车回转,在无人的街道上一路狂奔,进了东宫。
下了车就是一片入骨的寒凉,下一秒,她落入了一个温暖又熟悉的怀里。
“滔滔,为何一直不见我?”
她听见自己头顶是他发出来的的声音。
春风和煦的嗓音,在这寒夜里格格不入。
“怎么见你?易长安,我不信你什么都不知道。”
路花盈闭上了双眸,她再也不想回想那些愚蠢的过去,可为什么偏偏命运弄人,在她早已经准备好过好自己生活的时候,让她回来面对一切。
“我知道,从你不愿意见我那时我就知道。”
易长安倒是早就在意料之中的样子。
路花盈不甘心,又接了一句:
“还有,我不是季青,我是路花盈。从来都是。”
我不是陈滔滔,不是沈明朝,不是季青,我只是路花盈。
少女几分周折,早已狼狈不堪,可她的眼睛是亮的,雪夜遇上皎洁的月光,一如最初她去柴房救回冻僵的奴仆长安那夜,虽然时过境迁。
那时她只想做陈滔滔活好这一生,而如今,前途未卜,她心如槁木,却只想告诉他,自己不是任何人,她是路花盈。
易长安抱她的胳膊微微一滞,却只是轻轻摇头,吐出二字:
“无妨。”
无论我们错过了多少次,现在起码你还在我怀里。
“参见太子殿下,太子妃娘娘。”
路的尽头,是行宫温暖的红色烛光,在殿前早有人等候多时。路花盈示意易长安放开他,放她下来。
他这时倒是啃放手,似有遗憾地轻叹:
“行宫仓促,只好委屈你了。”
路花盈不理他,独自推开殿门,先是丝丝甜香扑鼻而来,虽热烈但着实难以让人反感。
然后便是满目的红,本来就不大的屋子填满了红绸,看不出来这些家具本身的样式,但样样齐全,摆放错落有致。
是花了心思的,不似她从前住过的慕清宫,最后家徒四壁,荒草丛生。
沈明朝的一生太苦,唯一庆幸的是从未爱上过不该爱的人,质本洁来还洁去。
她甚至有心和他开起玩笑:
“这香,不会还是水坨兰吧?”
空气中的香丝丝缕缕,困住了易长安的脚步,他停在原地。
过了好晌,才开口说一句:
“是你们天盛的沉水香,我不会害你。”
前尘旧梦,自该散如烟尘。
他满心期盼着,但是不巧,路花盈没有这样想。
走走停停了那样久,她早已狼狈不堪,站在这片红色里,自己都觉得格格不入。
“都不重要了。”
“什么?”
易长安还是伸出了手,强迫她面对自己。
“你是谁,会不会害我都不重要,如果你觉得对我有愧,那就还我自由。”
易长安终究还是松开了握紧她的手,他们之间走到今天的地步,他怨不得任何人。
不可以,你不能再抛下我。
他在心里默念。
然而一出口,却是:“明天就带上你的明月,离开盛京。”
常安一辈子都不会违抗她的命令,哪怕她是要离他而去。
他转身离开,路花盈看着摇晃的烛影,下定决心,摘下身上的珠翠,换下锦衣华服。
这一走,和过去的国公府算是永别了。
故城,故人,终会走向遗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