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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楔子(中)

大道歌诀 渔江晚雪 4670 2024-11-12 08:20

  冷汗顺着沈沐的脸颊流下来,却不是紧张,而是尴尬。

  “是……是……界碑……”沈沐嗫嚅着,用自己才听得清的声音回答了队长的问话,恨不得用枪榴弹在地上轰个洞,好让自己钻进去躲避此时的尴尬。

  “嗨……”队长拿着望远镜的手举到一半又放了下来,转身向后边走去,紧跟着飘来句话,“下回发现情况先蹲下,杵在那跟个桩子似的,嫌自己光荣的不够快是咋地。”

  队员们笑嘻嘻回到原位,没人因此嘲笑沈沐的神经质,同组的战友甚至用手指捅了捅他的胳膊,憨憨的安慰道:“没事,班长,俺们第一次巡逻的时候,比你紧张多了,嘿嘿,习惯就好……”

  沈沐只能木讷的笑笑,脸像火烧一样发烫,看着这位比自己小了七、八岁,脸上顶着两朵高原红的小伙子,心中的尴尬难以言表。

  能看到界碑,就意味着巡逻任务完成了一半,而到了折返点,大家就可以稍作休整,眼看无惊无险,大家的情绪也放松了不少。

  沈沐心有不甘的端枪,通过瞄准具向界碑看过去,恍惚间,似乎发现界碑的轮廓有些异样。

  有了刚刚的经历,沈沐不敢再莽撞,没弄清情况下做出的任何举动,都会带来全队的精神紧张,一次还好说,再来一次,恐怕他就得羞死在这冰原之上。

  行进中的瞄准,对于特种士兵来说是基础的训练科目,所以沈沐可以毫无难度的一边前行一边仔细的通过瞄准镜侦查远处。

  界碑安安稳稳矗立在空无一人的冰原上,没有任何异常,或者刚才真的是眼花了。

  沈沐松了口气,幸亏没大惊小怪,要不然整个师属侦查营,这支号称精锐中之精锐部队的名声可就全毁在自己身上了。

  “咻……”正暗自庆幸的沈沐被突如其来的异响惊醒,经历过无数次对射训练的沈沐刹那间明白过来,那是子弹高速行进时撕裂空气的特有声音,随后,远处传来隐约的枪响。

  大脑瞬间一片空白,只来得及闪过一个念头“真的响枪了”,一道带着滚烫气息的劲风几乎贴着脸呼啸而过。

  “噗……”沈沐惊恐的回头,只见毫无防备的狙击手似乎被看不见的铁锤砸中面庞,强大的冲击力,致使他头部怪异的后仰,整个身体被高速动能带着向后飞出,空中洒落一片血雨。

  与此同时,身边似乎有东西被击碎,温热的液体由侧后放溅射开,钻进了沈沐脖颈里。

  “敌袭……”这一刻,一切的恐惧和激动都仿佛被突如其来的袭击粉碎,沈沐脑子里只记得一遍遍训练后留下的肌肉记忆本能。

  沈沐下意识朝子弹袭来的方向扣动了下挂榴弹发射器的扳机,“砰”榴弹在前方二三百米远的冰原上炸开,爆起一团烟雾。

  沈沐这时才突然意识到,那晃动的界碑轮廓,其实是敌人紧贴着界碑观察的身影,他原本是可以提前发觉的。

  扑倒在冰原上,脖颈里黏糊糊,沈沐飞快的向旁边扫了一眼,发现刚刚还安慰自己的小伙子倒在冰原上,脑袋只剩下一半。

  一条鲜活的生命就这样逝去,战争便是这么残酷,没有任何道理可讲,兵锋相对,除了你死我活再无其他。

  怒火夹杂着愧疚,沈沐的双眼瞬间通红,死亡如此之近,让他已无暇顾及可能随时降临在自己身上的厄运,忘记了他并非刀枪不入的战神,怒吼着扣动扳机。

  说实话,他根本看不到自己在射击什么,但手指就是不听使唤的紧紧扣动扳机,直到将弹夹中全部子弹一扫而空,喷涌着怒火的子弹狂啸着奔向了空旷的前方,似乎唯有这样,才能让失去战友的痛苦情绪稍稍缓解。

  有心算无心,敌人首发命中,狙击手还没来得及反应,就被命中。

  被狙击弹远距离击中,整个头颅被子弹强大的动能轰成粉碎,鲜血夹杂着碎裂的骨骼漫天飘洒。

  突然,沈沐左大腿猛地一震,趴在地上的身体不由自主弹了起来,似乎有什么东西钻进了大腿里,可他此时根本顾不上疼痛,因为瞄准镜里看到的景象让他完全不敢相信。

  无数人掀开头顶的伪装,从早已挖好的隐匿点跳出来,原本空旷的冰原忽然冒出了密密麻麻的人影,随之而来的是爆豆般的枪声,原来这些家伙锯开了冰层藏身在下面,难怪之前无法发现。

  敌人选择的地点非常要命,在一望无垠的旷野冰原上,唯一的掩体便是矗立的界碑,正好给对方狙击手提供了天然的掩护。

  他们选择的时机也极为精准,因看到界碑而放松的小队,正处在反应最为迟钝的时候,一路走来的士兵们无论精神还是体力都难免有不同程度的松懈和降低。

  况且他们也没想到,因为沈沐闹出的乌龙,让原本还保留着一丝警戒的巡逻小队彻底放松下来。

  战场上的任何松懈,都可能付出血的代价,巡逻队此刻的遭遇正是如此。

  不管不顾,发泄似的打完了一个弹夹,沈沐终于冷静下来,多年的艰苦训练没有白费,他很快调整心态,让自己压抑住情绪,熟练的更换弹夹后,把保险调成了“单发”模式。

  沈沐先前发射的榴弹不一定打到敌人,但腾起半空的冰雾却为小队争取到了宝贵的时间。

  “砰、砰”两声,沈沐不用回头也听得出来,那是狙击枪,狙击手最先阵亡,不过它的新主人亦毫不逊色,战场上经验丰富的人总是最先反应过来,队长作为精确射手,是接替狙击手的不二人选。

  透过瞄准镜,沈沐看到界碑旁大摇大摆站起来的敌方狙击手倒下,奇怪的是,初上战场的沈沐心中并没有亲眼目睹死人的惊惧,反而有种难以言喻的“痛快”感觉。

  所有人都顾不上替牺牲的战友悲伤,战场上每一秒都很宝贵,还活着的人迅速就地卧倒,进入已演练无数次的战斗位置。

  每个人都自发的开始射击,默契的选择自己的目标,一个一个送他们下地狱。

  现场的场景有些奇怪,从一开始的埋伏设计,到最初接敌时被首轮打击,怎么看对面都是训练有素的家伙,可此刻乱哄哄冲过来的这群人,却让沈沐有些迷茫。

  抱着枪一边狂奔一边胡乱射击,他们被战友们用子弹挨个儿点名,不到200米距离,如此密集的队形,沈沐几乎不用瞄准就能命中。

  很快,又一个弹夹打空,换弹的空隙,侧翼两挺机枪开始了断续的点射。

  巡逻队的反击很犀利,命中率高的可怕,倒不是战士们枪法那么传神,而是敌人数量太多,加上他们迷之密集的集团冲锋,简直就像移动的人肉靶子。

  到百米以内的距离时,一枪放到2个敌人的传奇事件竟然也时有发生。

  目测对方至少有500人左右,这么大规模的战斗,显然已经脱离了小股突袭的范畴。500:10,如此悬殊的敌我对比,竟让巡逻队打出了完全颠倒的战场态势。

  两条腿跑得再快也快不过子弹,巡逻队几条枪,就让对面付出了惨重的代价,潮水般涌来的敌人再也无法用信仰麻痹自己,冲在前面的人终于承受不了残酷的伤亡,心态崩溃的往后跑,而后面的人却还在往前冲,各种惨叫、咒骂、怒吼的声音交织在一起,敌人虽多却如同乌合之众,让沈沐有种错觉,好像自己用枪打死的不是人,而是一群挤成一团的肉。

  沈沐甚至不敢相信,初轮打击中,己方付出那么大的伤亡,会不会只是幻觉?否则为何一开始的攻击和后续的冲击间会有这么大的差距。

  很快,第一波冲击被击溃,敌人大叫着跑回去,留下一地残缺不全的尸体和垂死挣扎的伤员,浓郁的血腥味顺着风飘过来,闻者欲呕。

  “沈沐负责观测敌情,其余的人迅速打扫战场,收拢弹药。”队长猫着腰,一边从牺牲的狙击手身上解下弹袋,一边吼道。

  沈沐应了声“是”,从瞄准镜里可以看到,退下去的敌人并未撤走,而是躲到了界碑外侧,聚集在一起,他不禁想,如果此刻有炮兵的支援,或者一枚航空炸弹,就能解决掉这些杀害战友的暴徒。

  可惜,这里只有他们,缺乏重武器且弹药紧张,甚至是否能联系上部队都不确定。

  见敌人暂时没什么动静,沈沐终于有余暇看了看发出钻心疼痛的腿,大腿接近膝关节处一片黑红,大部分血渍已冻住,能感觉到仍有鲜血渗出来,由于伤处被血盖住,沈沐根本无法判断伤势,看来还是要等卫生员过来处理。

  战场上的医疗救助原则是先救轻伤,之后是比轻伤稍重的伤员,最后才是重伤员,对于那些一眼可知救不回来却又一时死不了的士兵,医务兵能做的就是尽量减轻伤员痛苦,让他能相对舒服的迎接死亡。

  所以,沈沐明白,自己的伤自己说了不算,要卫生员说了才算。

  所幸卫生员很快就爬过来,不由分说的撕开伤口,战场上的医疗人员可没有心情照顾患者的感受,一番撕心裂肺的疼之后,卫生员带着血污的手指已经抠进大腿外侧的血窟窿,直到这时沈沐才弄明白受伤的具体位置。

  手指在血肉里一番搅动,卫生员拍了拍沈沐的屁股,说道:“还好,只是颗跳弹,不过弹头卡在骨头上,我只能先止血包扎,如果能撤回去,才能手术取出子弹。”

  麻利的包扎完,医务兵往旁边看了一眼,艰难的咽了口唾沫,转身往回爬,身体顿了顿,说道:“要是你实在疼得受不了再叫我。”

  沈沐没说话,艰难的移动身体,把旁边牺牲战友的弹袋解下来放在手边,还有他枪上的弹夹也取下来,沈沐刚刚打空了两个弹夹,而身边的战友却一枪未发就牺牲了,所以枪上装的应该是满弹夹。

  这种时刻,弹药是宝贵的资源,每多一颗子弹就意味着多一分生存的可能,所以就算是一颗子弹都不能浪费。

  刚才的战斗整体上看有些虎头蛇尾,发出第一轮打击的人很厉害,然而后面冲锋的人则简直是乌合之众,看样子这支埋伏的敌人,或许来自两拨人。

  巡逻队战斗减员三分之一,算上沈沐和另外两名伤员,现在能继续作战的只有八名。队长指挥着大家就地修筑工事,跑是跑不掉的,在毫无遮掩的冰原上被敌人追着跑就是自寻死路,所以现在只能原地防御,等待基地的救援。

  不远处,时有零星枪声传来,那是对方的伤者受不了伤痛,用枪结束自己痛苦时发出的枪响,沈沐从瞄准镜里看到这一幕,哪怕已经历过一场血肉横飞的战斗,仍感觉内心复杂。

  战场无情,战场也很公平,在这人间修罗场,大家都是血肉之躯,无论你正义与否,受了伤一样会疼、会哀嚎、会无助的慢慢死去,这就是战争。

  巡逻队修筑防御工事时遇到了困难,不知被冰冻了多少年的冰原,连土地都坚硬如钢铁,随身携带的工兵铲除了能弄出一点冰屑和在地面留下白印外,再没办法做到更多,想在这样的地面挖出能容纳整个人的散兵坑简直是痴人说梦。

  简单思索后,队长命令所有人脱下军装,将石子般坚硬的冻土包裹起来,做成十二个一尺来高的沙包,勉强堆了个简易的扇形掩体。

  随后,队长亲手将牺牲战友的遗体一具具拖过来,紧贴着沙包内层摆放成侧卧的姿势,显然,他们的遗体将会作为掩体的一部分,替其他战友阻挡子弹。

  沈沐心里难过得几乎要哭出来,他努力压抑着翻涌的心情,却很明白这是不得已而为之,队长作为经验丰富的老兵,双手据枪射击都不会有丝毫抖动,可此时此刻搬动士兵遗体时,手却抖得厉害,可见他心中的悲痛一点也不比其他人少。

  面对几百敌人的伏击,所有人心里都很清楚,与那些已经牺牲的战友相比,生死不过只是先后的问题而已,所以,一切可供利用的资源都要利用起来,不为别的,就是想在牺牲之前,能杀死更多的敌人,这样才不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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