熊家出了事,不到第二天,全弘梁城都知晓了,人人都在痛骂宠妾灭妻的熊为民,同情赵曼枝无故受辱小产,却又羡慕她有为她不计后果的闺蜜。随便走到哪个茶肆酒楼,都能听到人们谈论此事。
早朝之上,兵部尚书田朗正在禀报北孟前线之事:“凤大将军于北平郡遇道路塌方,留了一百人在当地救灾,之后于半月前到达北境龙城,至今与北孟军队发生不下五次冲突,我方大胜,趁机将之前丢失的几座小城收回,如今北孟慑于凤大将军之威,不敢妄动,凤大将军正好借此时机休整队伍,并送来加急奏折请求朝廷发放冬季物资。”
皇帝点头:“天气转凉,将士本就该过个暖冬,此事你安排便是。”
“是。”
田朗退回班列。
又有几人出列说了些不大不小的事情。
眼看着没什么大事了,刘胜都准备喊退朝了,熊宏伟忽然站出来,跪在地上喊道:“陛下,臣有罪!”
皇帝淡淡道:“熊爱卿有何罪?”
熊宏伟涕泪横流:“陛下,昨日臣的儿媳赵曼枝不慎小产,臣立刻着人为其医治,本无大碍,却不知凤将军之女从何处得知此事,误以为有奸人加害臣之儿媳,竟与薛家嫡女及林家小姐一路打入臣家里,打伤众多家丁护卫,重创臣,最后强行将臣的儿媳带走。臣本想着儿媳回赵家休养也可以,不料下午便有流言说臣宠妾灭妻,纵容妾室辱骂正妻致其小产,现在臣的家人连门都不敢出。臣连家人都护不住,只能向陛下辞官回乡,以后不能再向陛下尽忠,臣有罪啊!”
他这一哭诉,皇帝正了脸色:“你所言属实?”
“臣万不敢欺瞒陛下!”熊宏伟跪伏在地。赵曼枝流产的原因只有他们知道,不会有人泄露,但凤离等人伤人可是证据确凿,况且五皇子昨晚已说了今日尽管与人拉扯,自有人会帮着他,他更无所顾忌。
立刻有人站出来道:“陛下,臣亦听说了此事,熊家十数人带伤,几名大夫忙到深夜方才处理妥当。且臣还听说熊大人当即向大理寺报案,结果大理寺去找几位当事人问话,竟无一人到场,甚至大理寺少卿李大人被赶了出来,凤小姐和林小姐则自称身体不适,对前去问询的大理寺官员避而不见。”
一位御史也跟着道:“陛下,林小姐和凤小姐两人虽已得赐婚,但尚未加入皇室,便敢如此狂悖,未免太过嚣张。”
“是啊,陛下,闺阁女子本该安守本分,几位小姐却敢冒天下之大不韪,公然持凶器闯官员府邸,视王法如无物,若不给予惩戒,怎能服众!”
一众官员应和,一时间闹纷纷的,皇帝皱眉:“朝堂之上如此吵嚷,成何体统!”
众人忙跪下:“陛下恕罪。”
皇帝的视线扫过赵铭:“赵大人,此事因你家而起,有何话说?”
赵铭出列,跪下行大礼,道:“陛下,熊大人之言避重就轻、不尽不实,臣也想请陛下为小女主持公道。”
“哦?什么公道?”
“陛下,臣与熊家自小定了娃娃亲,本是相信熊大人与熊公子人品,先前虽听闻熊公子流连青楼,但熊大人信誓旦旦的向臣保证那只是谣言,臣便信了,依照婚约将小女嫁了过去。不想熊公子在成亲不到三个月时便养了外室,且将怀有身孕的外室接回家中。臣不知小女为何小产,臣只知昨天若没有凤小姐等人相救,臣便要白发人送黑发人。臣今日便想问问熊大人,小女自嫁入熊家,可有做半分不妥之事?她为何会小产?昨日熊家又为何不寻大夫为她诊治致使她差点失血而亡?”
熊宏伟怒道:“你女儿是自己不小心摔了一跤才小产,与我家人何干?我夫人当时就请了最好的大夫,本来已经稳住了,是有人强行将她带走才让她病情加重,又与熊家何干?”
赵铭冷哼道:“昨日我到的时候,她满身是血,身边的丫鬟也是头破血流,连出熊家都不让,你说与你们无关?”
“那丫鬟照顾不仔细,让主子受罪,我们是为你女儿讨公道!”
“你可真会颠倒是非!”
“好了。”皇帝喝住两人,转向王新北:“大理寺接到报案之后可去找了当事人?”
王新北躬身道:“回禀陛下,臣与两位少卿确实去找了人,但均未能将本人带到大理寺进行问询。”
“呵,她们竟如此大胆,连大理寺都不放在眼里?”皇帝怒了。
王新北道:“当时几位小姐均未亲自出面,仁王殿下恰在林府,言说林小姐受了惊吓卧床不起,安王殿下将受伤的凤小姐带到了安王府着人诊治,说凤小姐需静养,两位殿下皆派了贴身侍卫到大理寺录口供,薛府这边,薛老将军一听大理寺之名便勃然大怒,硬将李少卿赶了出去。不过,薛家公子与刑部凤侍郎留在熊家录了口供,昨晚已将熊家人口供转到了大理寺。同时仁王殿下、安王殿下反告熊家蔑视皇亲、伤害两位准王妃,凤侍郎和薛公子反告熊家,以多欺少,恃强凌弱,伤害凤小姐与薛小姐。”
一席话说得面面俱到,不偏不倚,让人挑不出毛病。
熊宏伟又哭道:“陛下,臣有罪,不该顶撞两位王妃和薛小姐,请陛下治臣不敬皇室之罪!”
一御史道:“两位殿下尚未大婚,怎可称王妃?熊大人只是自保,又哪来的不敬皇室之罪?”
“就是啊。”
“两位殿下这是明显的包庇纵容,以后凤家小姐和林小姐岂不是要在京城横着走!”
“呵,凤家和林家本就有权,加上皇子包庇,怕不是日后要骑在所有人头上!”
刘胜见皇帝脸色不虞,尖声喊道:“肃静!”
众人噤声。
皇帝看向南济仁:“仁王,你如何看待此事?”
南济仁走出班列,行了大礼,道:“父皇,儿臣认为,此事当由刑部与大理寺联手彻查,凡与此事相关之人皆因避嫌,以还原事情真相。”
“嗯,便依你所言······”
话未说完,有人进来禀报:“陛下,安王殿下求见。”
从来不上朝的安王殿下怎么来了?
皇帝眼里隐隐闪过一丝笑意,随即整肃脸色,道:“宣。”
不多时,身着朝服的南谨行走了进来,先跪下行大礼:“拜见父皇。”
“起来吧。”
待南谨行站起身,皇帝问道:“难得在早朝上见到你,有何事?”语气一如既往的淡漠。
南谨行躬身道:“父皇,儿臣特为熊家之事而来。”
皇帝一摆手:“此事你也该避嫌才是。”
南谨行从袖袋里拿出奏章,道:“儿臣并不止为昨日之事。”
皇帝意外:“还有其他事?”
“是。”南谨行道,“请父皇先看此奏章。”
刘胜忙下来接了他的奏章,拿去给皇帝。
皇帝打开,看了没几行,脸便沉了下来。他瞥一眼熊宏伟,继续看奏章,越看神色越冷,最后忍着怒气问南谨行:“你可有实证?”
“人证物证俱在,只是此事涉及甚广,且京都衙门、刑部与大理寺皆未接到报案,儿臣便暂且将人安置在他处,只待合适时机再转交衙门。”
“好,既是你先接了手,那此事便由你主理,刑部协理,必要查个水落石出。”
“是。”
皇帝不再多言,只问:“还有何事启奏?”
熊宏伟有些懵,道:“陛下,臣······”
皇帝冷冷道:“今日到此为止,退朝!”说罢直接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