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饱喝足,凤离抢先结了账。
正要出门,迎面撞上几个人。
凤离和吴烟侧身让开路,却听得一个耳熟的声音:“真是巧了,怎么哪里都能遇到你们?”
两人抬头看过去。
真是冤家路窄。
这不是路上被她们教训过的望学书院的学子吗?
凤离不欲多做纠缠,淡淡的点了点头就走。
几人把路拦住。
为首的人道:“怎么见到我们就要走?难不成是怕了我们?”
吴烟呵呵两声,道:“输了的人是你们,我们为什么要怕?”
那人脸色阴沉下来,道:“登高楼是高雅之地,我如此多的同窗,总有人能胜你。你敢不敢再赌一次?”
凤离见路被他们堵得严实,心知这一关可能没这么容易过。她颔首道:“既如此,让人拿笔来,我现场写一首诗,若你们能胜,我就向你们道歉,若你们不能胜,那我就要让你们履行那天的赌注。”
“一言为定。”
这几个人自那天输给凤离之后,一直耿耿于怀,自觉是人生奇耻大辱。本以为此生无法再报此仇,今天来也是接受了老师的邀请,言称请白家人在此吃饭,让他们过来就是给他们一个接近白家的机会。不料却在此时遇到了这个他们自认为的“仇人”,那自然不能轻易放过。
他们的老师可是望学书院最有名望的夫子,连白家人都要给两分面子。要不是他们里面为首之人的父亲与夫子是至交,也不可能得到这个机会。
说话间,凤离和吴烟重新回到堂内,寻了空桌坐下。
几个学子在她们旁边坐下。
有人拿了纸笔来。
凤离略微思忖,写下了几个字:“行路难。”随即一气呵成:“金樽清酒斗十千,玉盘珍羞直万钱。停杯投箸不能食,拔剑四顾心茫然。欲渡黄河冰塞川,将登太行雪满山。闲来垂钓碧溪上,忽复乘舟梦日边。行路难!行路难!多歧路,今安在?长风破浪会有时,直挂云帆济沧海。”
这首诗是白延礼特意念给她听过的,鼓励她多向前看,不要被当下的困苦和烦恼击败。她一直牢牢记在心里,虽然于她激励效果不大,但对于白延礼的细心照顾,她始终心怀感激。
写完,她吹了吹纸张,道:“你们且好好想吧,一炷香之后,要么认输,要么拿出更好的诗。”
她不再理会这些人,自顾与吴烟聊起天来。
诗仙的诗,岂是这些学艺不精的人能超越的?
几人面如土色,围在一起商量了一会儿,为首之人拿着诗上楼去了。
凤离也不管。
没多久,有人下来了。
只听得一个苍老的人问道:“写诗的人在哪里?”
凤离转头就见一个白发老者站在她面前,拿着《行路难》的手微微有些抖:“小姑娘,这真是你写的?”
他热切的眼神让凤离愣了一下,想了想,她道:“并非我本人所写,乃是一位名叫李白的隐士写的,今日我只是借用一下。”
她不想欺骗老人家。因为眼前的人看上去并非沽名钓誉之辈,是真正用心做学问的大家。
老夫子喃喃道:“李白?没听说过啊。”
“他是不出世的高人,您没听说过也正常。”
与凤离打赌的人叫嚷道:“原来你作弊!居然拿别人的诗来跟我们比,好不要脸!”
吴烟气不过,瞪着他道:“你有说一定要自己写的吗?况且,我妹妹既告诉了你们不是她写的,又怎能算作弊?”
她的话有道理,那几个学子哑然。
老夫子却像没听到两人的争执,只追问凤离:“可否请姑娘替我引见这位隐士?”
“这······恐怕不行。”这个世界没有李白,她去哪儿引见?!
老夫子有些失望,连声叹道:“可惜,可惜!此人乃不世之才,胸怀大气,若能见一面,老夫死而无憾。”
凤离:“······”
也没到这个地步吧?
她顿了顿,道:“夫子,我还记得他的另一首诗,您可想听?”
老夫子喜道:“自然,还请赐教。”
凤离清了清嗓子,道:“此诗名为《将进酒》。您听好了:君不见,黄河之水天上来,奔流到海不复回。君不见,高堂明镜悲白发,朝如青丝暮成雪。人生得意须尽欢,莫使金樽空对月。天生我材必有用,千金散尽还复来。烹羊宰牛且为乐,会须一饮三百杯。岑夫子,丹丘生,将进酒,杯莫停。与君歌一曲,请君为我倾耳听。钟鼓馔玉不足贵,但愿长醉不复醒。古来圣贤皆寂寞,惟有饮者留其名。陈王昔时宴平乐,斗酒十千恣欢谑。主人何为言少钱,径须沽取对君酌。五花马,千金裘,呼儿将出换美酒,与尔同销万古愁。”
老夫子细细回味了一遍,有不太确定的地方就问凤离,最后欢喜道:“不愧是隐士,境界之高,无人能及。”
凤离行礼道:“夫子,若无事,我和姐姐便先行告辞。”
老夫子忙道:“姑娘可方便告知姓名和住处?”
见凤离犹豫,他又道:“老夫年纪大了,记性差,怕哪天忘了这首诗,就想着若是忘了,可再向姑娘请教。”
他其实是想让凤离再念几首隐士的诗出来,但人家小姑娘想走,他这么大年纪也不好拦,只能先问出人家姓名和住处,往后好打交道。
凤离迟疑了一下,道:“我叫冯丽。不过我只是来平阳城玩的,过几天就走。”
老夫子不死心的问道:“那现在住哪家客栈?住得好吗?如果住得不自在,老夫可为你找个好住处······”
凤离抵挡不住老人家的热情,正纠结该如何拒绝才不伤人,就听得有人含笑唤她:“小离。”
她心里一震,这声音······
吴烟拉了拉她的衣袖,悄声问道:“这是谁呀?好像在叫你。”
凤离未及回答,就见一众学子行礼:“白公子。”
她抿唇,行礼道:“白公子。”
白延礼扬眉:“怎么?一年不到,你连声大哥都不愿意叫了?”
凤离不得不改口:“白大哥安。”
她抬眼看他,见他气质愈发清贵隽雅,心里不期然的记起原先她想象过眼前人以南谨行的眼神看她,脸不自觉的红了。
白延礼笑着摸摸她的头发,道:“人长高了,学问也长了,看来你父母把你养得很好。”
凤离微笑道:“是,多亏他们疼爱我。”
老夫子眼睛亮了,笑问白延礼:“延礼啊,你认识这个小姑娘?”
刚刚他的那句“小离”都听到了,不过“离”与“丽”只音调不同,旁人均以为是自己听错了,也没放在心上。
白延礼点头:“很熟。”
凤离一脸假笑。
临出发前,她跟南谨行和凤明泽都说了不会找白延礼,却没想到来这里的第一天就遇到了。
要是被家里的醋坛子知道了,会不会气得直接把她扛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