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十六章 宇吉
相逢一醉是前缘,风雨散、飘然何处?(取自苏轼.鹊桥仙)
应香楼中,耶律宇吉坐在二楼窗边喝茶,窗外头,河流缓缓,杨柳飘飘,他看着悠然摆渡的船家,思绪回到了雀偟回南契时的邋遢模样。
那时候,他正在宫中的花园里为他心爱的山柳兰松土施肥。一脸垢土的雀偟,抱着一个啼哭的小婴孩便出现了,身边还带着一个俏生生的小少年。
耶律宇吉放下手中的金剪走到了他身边,他伸手轻轻掸去他脸上的尘土,轻唤了一声。“皇叔!”
“阿吉!皇叔不曾求过你!这一次,你可得救命啊!”雀偟跪了下来,他确实不曾如此求过他。
“皇叔!何事能令你如此…”耶律宇吉将手中的金剪交给了随侍,他俯下身,扶起了他,“这孩子是?”他问。
“是我的孩子。”雀偟垂下了头,他简单地将这个孩子的来历和怀柔的死说了一遍,他告诉他,赵云霁出事了!怕是会丢了性命!尔今,能将她救之于水深火热中的,只有他了!至少,先保了她的性命!
“云霁?”耶律宇吉目色沉着,他重新拿起了金剪,他蹲下了身子,看着那片山柳兰,他伸手轻触着柔嫩的花瓣,嘴里念着赵云霁的名字。“赵云霁!”他叹了口气。北朝国因为有她,她们,他才宁愿做个闲散皇帝,也不野心要争一争天下。可如今,赵云霁不再是那个手握兵马之权的摄政王了!是不是他也有了机会…
“阿吉!”雀偟又叫了他一声,“若不愿帮赵云霁,那便算是为了柔儿!叔叔心里头知道,你是疼柔儿的!”
“是啊!柔儿的委屈,定要为她报了这仇!”耶律宇吉闭上了眼睛。
微风吹拂着杨柳,城墙之上,那袭白衣摇摇晃晃的,孤零零地悬在那里。应文华站在城门之下,望着自己凄楚的女儿,忧、花白了他的两鬓,他颤颤巍巍地跪在了地上,痛哭流涕着。他又能如何?七日!自己的女儿被悬挂在城门上示众七日!如此耻辱,叫他如何能咽得下!
“爹…”应夏绝望地看着城下的老父亲,她还是在乎这个时空的家的!她咬着牙,倔着泪,一日便叫她备受煎熬了!叫她如何再忍受下去?
“应尚书!如此惩罚,不过是她咎由自取。”耶律宇吉慢慢走来,他来到应文华身边,妖冶地笑着。“若要本君放过她,也不是没有办法!”
应文华没有说话,慢慢地起了身,只是规规矩矩地行了个礼,便要离开。
“应尚书!如此避及,难不成是恨透了本君?”耶律宇吉笑着,“你要知道,如今,连北朝皇帝也救不了她了!七日悬城,这仅仅是个开始!”
“君上!你!”应文华抬头看了一眼自己的女儿,年过半百,他也就这么一个女儿!他眼里布满了红血丝,他弯下腰,深深地鞠了一躬,“君上!请君上高抬贵手!放过了夏儿!”
耶律宇吉妖冶而笑,“应尚书!可是要拿什么来交换?”
“还请君上移步尚书府!”
这天,耶律宇吉一直尚书府,未回过行宫。夜晚,行宫床塌上,赵云霁从晕沉中醒来,她摸了摸脖子,只觉得酸胀。她掀开被子,穿好了鞋子,站了起来。偏过头,她瞧见了直挺挺我雀偟。
“师叔!”她走了过去,看着嘴角边干透了的血迹,她蹲了下来,眼眶红了一圈,可又欲哭无泪。“师叔…”她磕在了床沿上,两眼无光地望着墙头。
“欸~”
只听见一声回应,赵云霁惊得猛跌坐在地上,见从床上坐了起来的雀偟,赵云霁忍不住吐了句脏话,她条件反射地伸手一巴掌甩了过去,甩得手心生疼,雀偟也痛得捂着脸从床上弹了起来。
“你什么毛病!”雀偟骂道。
“你爷爷的!是人是鬼!”赵云霁从地上爬了起来,退了好些步,感受着手心传来的痛感,她才向前移近了些。“哈?”赵云霁突然笑了几声,眼泪汪汪地冲上去抱上了他,“太好了!师叔!你没死!你没死!”
“没死!没死!”雀偟拍着赵云霁的后背,安慰着,“好了!好了!乖~”
“咳咳咳~”后背传来一阵咳嗽声,是孙子溢!身边还站着脸冰冷的沈璞和两个生面孔。
“哟~小沈大人~”求生欲满满地雀偟赶紧推开了赵云霁。“你们什么时候出现的!还穿着一身夜行衣!”
“闭嘴!”沈璞一个眼神过去,雀偟马上闭上了嘴。他上前将赵云霁拉了过来,他从孙子溢手里拿过包袱替给她,“去换身衣服,随我离开!”
“为什么!”赵云霁皱了皱眉。
“你在耶律宇吉身边不安全!”沈璞道。
“我不挺安全的嘛!”赵云霁耸了耸肩,“他不就是为了救我才来的嘛!”
“一会儿与你解释!”沈璞命令着,他打开包袱,里面不仅有衣裳,还有易容的道具。
“这又是…”赵云霁看着他,很是不解,她和雀偟对视了一眼,难道是发生了什么事情了吗?
“云霁!快些吧!不然就走不了了!”孙子溢催促着,叫着两个生面孔坐下。
赵云霁看着那两人,身形倒与她和雀偟有些相像。她也没有多问,给雀偟使了个眼色,便为这两人易起了容。后来,两人换了身夜行衣,便跟着沈璞和孙子溢离开了行宫。行宫戒备森严,离开时,赵云霁见到了房门口守着好几个暗卫!那几个暗卫,武功都不弱。
“这都是什么情况!”雀偟一脸茫然,自喝了那杯毒不死人的酒,痛得他口吐鲜血厥了过去之后,便就不醒人世了。发生了什么,他一概不知!
“看!”孙子溢指了指城门上。
借着的烛火,赵云霁瞧见了那抹白色的身影,是应夏!她怎么如此狼狈不堪…“她…”
“是南契国君!要将她悬城七日!”孙子溢解释着,也觉得应夏有些可怜。
“花容说,你被囚禁了。”沈璞看了雀偟一眼,“先去靖王府再说吧!”
赵云霁望着应夏,久久才移开了步。她回过头来,想起耶律怀柔受过的折磨,她这算是报应吗?若是别人,赵云霁心里一定很畅快,可她不别人!
靖王府,赵云甫坐在椅子上,闭着眼,一手撑着脑袋,听见赵云霁他们来,他才缓缓睁开了眼睛。宁歆、花胖子和楚阳都坐着。
“三哥!”赵云霁唤了一声。
赵云甫笑了笑,只见他挥了挥手,身旁宁歆便去端了一身衣裳过来。赵云霁看着宁歆手中端到她面前的衣裳,她记得这身衣裳,是她当摄政王时的那件紫金锦服!
“云霁!你若要走我不拦你,但离开后,便莫再管北朝之事!但你若留下,那逸王还是逸王!”赵云甫说道,“我若造反,这一次,你是站在三哥这边,还是长兄那边?”
赵云霁看向他,三哥要造反!
“长兄气数将尽,他护不了北朝国!他本就护不了北朝!”赵云甫看向赵云霁,那双眼睛仿佛在告诉她,是她看错了人!
“探子回报,惶恐耶律宇吉会串通应文华弑君!”赵云甫继续说着,他看了雀偟一眼,轻轻一笑,“贤王!你难道不知道吗?整个京城,已被你南契的兵马包围了吗?”
“什么!”雀偟惊讶,“怎么会?”
“怎么不会?”赵云甫冷笑,他告诉他们,沈凛、赵菁皆在他手,还有庐烟山上安安逸逸修心的太皇太后和宸王赵云谦,他也派人看着。
“云霁,莫要轻举妄动了!你还有许多时间考虑,不急于一时!”
从行宫一个坑又到靖王府一个坑,不过是换了个地方。赵云霁目送着赵云甫牵着宁歆离开,看着一屋子的熟面孔,几个人,都是七寸被他拿捏得死死的!她还真不能干什么了!他要造反那就造啊!拉着她干什么!还有那耶律宇吉,又安上什么心了?
“死胖子!”赵云霁心里极其不爽地剜了花胖子一眼,她挑起眉,突然想到这个老江湖后面还有一大势力!于是,她又兴起了希望。“花胖子!是时候该展现你惊羽帮二当家的魄力了!可全靠你了!”
“我可靠不住!”花胖子大叹了口气,她碰了碰楚阳,“你告诉她!”
“这…怎么说呢…”楚阳给孙子溢使了个眼色,“子溢,你说!”
“这…靖王他…”
“赵云甫,北朝国三皇子,靖王,惊羽帮帮主!”沈璞喝了一口茶,简简单单,明明白白。
赵云霁和雀偟面面相觑,听得目瞪口呆。尤其是赵云霁,脸上写满了大写的服!
手握兵马之权!惊羽帮帮主!半夜,赵云霁辗转反侧,难以入眠。脑子里想得尽是赵云甫的深藏不露,她踢开被子,破口大骂了几句。
“夜深了,易凉!”身边,冷不丁地传来沈璞的声音,惊得赵云霁差点从床上跳起来。
“你怎么!什么时候!你!”
“睡吧!”沈璞将她拉到自己身边,抱着她,然后闭上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