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绊最终按捺住了自己的心思。

　　又翻了翻手上这本书上关于属印珠的其他疑难杂症，不知不觉就慢慢沉迷其中，无法自拔。

　　等应婳前来问她要不要吃晚饭的时候，顾绊才发现外面已经昏暗一片，房间里早就被点上了灯，所以她没察觉到。

　　“现在什么时辰了？”顾绊问。

　　“回大小姐，酉时了。”应婳道。

　　顾绊看了眼应婳，这个丫鬟似乎和语气活泼的夏梵不一样，她要稍稍沉稳些，表情也很少。

　　“我饿了，摆饭吧。”

　　顾绊把自己看到一半的书折好，从书桌后面走出。

　　应婳赶忙递上一件薄薄的大氅批在她身上，随后道：“外面起风了，有些冷。”

　　跨出书房。

　　抬眼一看，今晚月圆。

　　院子的走廊上，灯笼已经挂好，橙色的光辉一路延伸到尽头。

　　这时，微凉的夜风吹来，都被阻挡在了薄薄的大氅外，顾绊再一次感觉应婳的心细。

　　或许是得知她被九愿先生收为弟子，厨房的人也用了心，晚上的饭菜比中午还多两样。

　　刚刚吃过饭， 娄氏身边的杨嬷嬷就过来传话，老夫人有请。

　　顾绊也不心急。

　　捧着没看完的半本书又看了好一会儿，才带着应婳前去。

　　老夫人，也就是顾绊现在的祖母。

　　她住的院子叫慈曦堂，在顾府的后山崖壁下。

　　按照记忆中的路线，顾绊绕过一些怪石嶙峋的假山、强劲坚韧的松针树，小片郁郁葱葱的竹林，走上细细铺着鹅卵石的小路，穿过慈曦堂外院基础拱门。

　　慈曦堂院子走廊前的台阶两侧有两口大水缸，莹白的水仙在夜晚中仿佛月下仙子，散发幽香。

　　踏入屋子的一刻。

　　“嘭！”

　　一个茶盏被猛然砸了过来！

　　顾绊迅速闪身躲开，冷冽的视线看向坐在上位的老妇人，却发现对方正撑着脑袋打瞌睡。

　　不是她？！

　　她视线一转，看见侧面坐着一个艳丽女子。

　　梳着随云髻的，簪着红色的彼岸花头饰，坠下细密的流苏，晃动之时如同碧波水浪，女人长着一张鹅蛋脸，眼尾处有一颗痣，红色头饰衬的更添妖娆。

　　渣爹的平妻，娄氏。

　　“大半个时辰了你才过来，怎么，被九愿先生收为徒弟后，你祖母都唤不动你了！？”娄氏冷声开口。

　　身后的丫鬟给她重现摆上一套茶具。

　　顾绊绕开地面的茶盏，给上座的老妇人行礼。

　　“祖母万安！”

　　“你眼睛瞎了不成，看不见我在这里？”娄氏正端起茶杯喝茶，瞧见顾绊只给婆母行礼，像是被点燃的篝火，轰的一下燃了起来。

　　“怎么不向我问安？”

　　等顾鹤出去后，她可是找杨嬷出去打听清楚了的，钟管家就在这上面跌了面子。

　　“为何要向夫人问安？”顾绊扬起下巴，“你不过是父亲纳的妾，一个下贱玩意儿！让嫡女给妾行礼，你怎么有脸说的？”

　　“你胡说八道什么？”

　　娄氏再度把手中的茶杯摔了出来。

　　“我是平妻，平妻！”

　　顾绊道：“只是给妾加了一层遮羞布罢了，要我说的更明白些吗？当家主母尚在一日，夫人你一日就是低贱的妾室！”

　　这时，丫鬟又要再摆上新的茶具 ，被顾绊瞧见顿时又是一阵摇头。

　　“啧啧啧……这灵玉茶盏，一个盖子就值十个灵晶，一整套就是五十多块灵晶，快顶得上我两个月的月钱了，夫人一个妾，倒是大手大脚，说摔就摔，一点都不心疼父亲养家的难处啊。”

　　这话落下，上方坐着的祖母总算睁开眼。

　　“吵什么？”

　　娄氏刚刚举起的茶盏在这一刻缩了回去，重重的扣在桌子上。

　　“祖母醒了？”顾绊惊喜的开口。

　　老夫人慢慢坐直身子。

　　什么醒了？她又不是真的睡，只是觉得这个草包孙女今日在下朝路上拦住自家儿子这举动，会毁了儿子的名声，有心想要敲打一番。

　　所以还特意把娄氏叫了过来，没成想这娄氏居然这么不顶用。

　　顾绊仿佛没瞧见老夫人眼底的深沉，还笑嘻嘻的指着地上的碎屑，明目张胆的告状。

　　“祖母你看夫人是不是太败家了？这日积月累的浪费……”

　　老夫人扫了一眼地面的碎片，眉头皱了皱，威严无比的开口：

　　“她浪费的东西我自会做主从她月例里扣，倒是你，今日上午的事我也听说了，你不顾大局，损坏你父亲的名声，让顾府受人非议，罚你去祖祠跪一夜好好忏悔！！”

　　“我……”

　　顾绊张嘴才吐出一个字就被打断。

　　“不许狡辩！否则就跪上两夜！”

　　老夫人似乎生怕她反驳，连忙招呼身边伺候的人，“丫鬟不要跟着了，——申嬷嬷，送她过去！”

　　顾绊沉着脸，跟着申嬷嬷出了房间。

　　直走出房间，被申嬷嬷带着走了一阵后，顾绊都没说话。

　　“当初顾府的祖祠原本是西院的，后来听闻挪到东院比较好，才挪了过来……”

　　申嬷嬷也不知道这时候突然开口是什么意思，自顾自的说：

　　“祖祠里只放置一些牌位，所以只建出一个比较大的房间，隔着一堵墙的另一边是狄家，大小姐过去后好好忏悔，不要到处乱跑！”

　　顾绊没说话。

　　越是靠近东边烛火越来越暗，不过又走了一段路之后，天上的月亮似乎突然亮了起来。

　　就在这时，一道白影突然从一侧窜出，手上拿着一个硕大的凶器朝申嬷嬷砸过去。

　　破风声响起，申嬷嬷好像早有预料，灯笼丢在一边，直接和这道白影纠缠起来。

　　那凶器砸断了申嬷嬷一条胳膊，

　　申嬷嬷捂着手臂，

　　绿色的光芒霎时亮起，形成小小的一团光晕，

　　没多久，申嬷嬷松开手，那手臂晃了晃，……居然恢复如初了。

　　月色下，绿芒隐去的之时，顾绊瞧见她手腕上的绿色属印珠。

　　所以。

　　木属性，代表的是——治疗吗？

　　顾绊突然想起青蕾说过二小姐姚是初级治疗师，这么说，顾江慕也是木属性印珠？

　　“绊儿，快过来帮忙。”

　　顾绊正在胡思乱想间，听见一声熟悉的呼唤。

　　她凝神看过去的一瞬，只觉得那白色身影有些眼熟，只是头发披散着看不见真容。

　　然而，随着时间流逝，天上的月亮越来越亮，下一刻，好似有一道光从天而降落在了那白色身影上——

　　那身影气势爆发，

　　披散的头发被风撩开，露出一张顾绊熟悉的脸，

　　—— 正是崔雪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