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个下山是不可能的了,那阵法到了晚间,便是个无解的杀阵,除了布阵人,是无法通过的,既来之则安之。
十一年前,便被训练得自己的事自己做的秦云开,倒是不为难,挽起衣袍,开始清理临时住所,随着屋内的摆设原有的面貌露了出来,许多尘封的记忆也开始呈现。
“他不会治病。”这是那小和尚见面时对自己说的第一句话。那时他唯一的希望便是这位智痴大师了,而告诉他这一切的那个人是秦青。
秦青用他的精血作法重生了他,也把自己困在了他的体内,最后一次有能力卜卦,便是指向的智痴大师,只有他才能真正改变他这一生的第一个行程。
他不能不信,也没有办法不去相信,在他的强烈要求与苦苦相求之下,他住下了,可前提条件是生活自理。下人,手下什么的,一个也不许留。
为了将来,当时外表只有十一岁的他,十指从未不染过粗活的他,在前世历经磨难的他,同意了。
房间也是自己打扫的,第一次干这活,可没现在这么得心应手,小和尚不管,反倒是那神智已不太清楚的智痴大师,如同玩游戏般帮了他一把,也教会了他做事的先后顺序。
躺在已收拾好的房间里,床上的铺垫是在箱笼里找到的,也不知是如何收拾的,居然仍是那么干净,蓬松的,这待遇倒也是不差,吃的当然是自己带的干粮,水到是不愁,屋后的那条溪水仍如当年一样欢快。
缓和了一下有些疲劳的身体,任由思绪回到十一年前,也是这样一个漆黑的夜晚,到了陌生地方,又因腿疼的秦云开有些睡不着。
逼着自己开始练习前世所会的功法,哪怕自己有可能仍会跛足下去,可最起码,也不能再让自己成为弱者。
不知是他勤奋的原故,还是别的什么,他的功力一直增长得很快,别看他才十一岁,功力已不亚于一个成年男子。
功力强的好处,便是感观要敏锐些,这不隔壁轻微的动静便让他听到了。那时他对于小和尚的印象除了是个漂亮的小光头外,便是个很小的孩子了。
那压抑的害怕声,让他有些担心,不是他爱管闲事,而是反正自己已睡不着了,还不如起来看看,万一帮上什么忙,说不定会有治病的转机。
这几间木屋的门都没有门栓的,那时的阵法,不是一般的人可以进来的,再多一个门栓,便显得有些多余,推开小和尚的门,黑暗中一时让他找不到那孩子所处的位置。
刚想把灯点上,一个角落里传来了那孩子害怕却坚定的声音。“不要动。”当时的秦云开停了手,适应光线后,他已能看到那角落里,盘成小小的那一团。
“是怕光?还是怕黑?”环看了一下四周,没有什么恐怖的东西,秦云开出言猜测。回答他的只是沉默。
“是怕黑对吗?”秦云开一直都很聪明,在这都是自力更生,晚饭是小和尚做的,还真别说,这小小的一个孩童,做出的素食,不比他前世吃到的口感差。
晚间洗浴的热水也是他烧的,对于火光这一块来说,他运用得很好,当然就存在害怕一说了。
一提到黑暗,那小小的一团,又往角落里避了避,明显他的猜测是对的。“怕黑,点灯不就是不怕了吗?”秦云开有些不明白,如此简单的事,为何这个小和尚不懂。
“能点一辈子吗?”或许是因为有人陪,小和尚的声音听起来没那么恐慌了。
“每天夜里点着又何妨?”他出身在最大户的人家,哪怕没有父母的太多疼爱,可黑暗的恐惧从未尝试过,夜灯与守夜的,任何一条都没有少过。
“万一有一天,没有任何光亮的出现,那时又该如何?”小和尚冷笑着,平淡得问了一句。
秦云开愣住了,是啊,若是一个怕黑的人,突然身陷突如其来的黑暗中,又无人能帮助他,会怎样?估计会把自己吓死吧。
黑暗的恐惧他没尝试过,可别的恐惧他有经历,自然知道到了极致,那种只救速死的感觉,猛得明白了,这小和尚是在做什么。
他在学着克服,克服自己怕黑的恐惧,训练自己去战胜这个缺陷,不让它成为自己的短板,就如前世的自己,哪怕自己的脚跛了,仍强装无事,用才华与头脑来形成修养,用修养来装扮自己,让人们去忽略自己的残疾,让那种残疾无用的恐惧感远离自己。
他当时能这样做,是因为受了太多的白眼与蔑视,心智随着这些也开始早早得成长,变得成熟,才有那样的决断。
可眼前的这个,听说只有四岁多一点,明明还是一个哭着要糖吃的年纪,却也有了如此坚韧的心智,他不得不怀疑这个孩子同自己一样,也有重生的可能性。
“你为什么怕黑?”不把他孩子了,说起话来的态度就不一样了。
小和尚没动,这个话题他明显不想继续了。
“若我能帮到你,你会帮我一次吗?”秦云开换了一种方式,他现在可以肯定,若想得到智痴大师的治疗,这个小和尚是关键,没看到,那智痴大师在这小和尚跟前可听话了。
“帮?切。”小和尚明显不信。
“你试着留一盏灯在心里吧。”秦云开想了一下开口,不是他有经验,而是他曾做过别样的尝试。
在他‘死’之前的一段日子里,他住的地方是暗无天日的,他很怀念阳光,怀念阳光的味道,以及它照在自己身上的温暖,他就试着在心里种下一颗太阳,闭上眼去回想它的模样。
自己曾感受过它存在时的感觉,在那段日子里,终没有那么难熬了,甚至有那么一两次,在他闭目感受时,还真有一点阳光照到自己身上的感觉,这种潜在的暗示,某些时候是很有用的。
他的建议没有引起小和尚太大的反应,他也不急,反正已经这样了,怎样也不会太糟了,就如他所想,再糟也糟不到哪去,最起码他还可以晒到真正的太阳。
抬起手臂,吹亮了火折子,点亮了桌上的油灯,突如其来的光亮,让小和尚又躲了一下。
“先让它点一会,适应它,记住它,再吹灭它,会有那么一点用的。”皇子出身的他,还真没如此安慰与劝导过人,不过丢掉那个出身,做这些,比他想象中的要让人愉悦。
没再回头去看那小和尚,而是从他房间里退了出来,以这小和尚的坚韧劲,应该会有收获的,转了一圈,初入竹林的小秦云开开始睡觉,也是难得的睡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