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那百思不得其解的老者，慕容九清忍着笑说：“谢谢老先生，比起之前，我已经好上一些了。”

　　老者对段逸轩抱了抱拳道：“这位公子，令妹的眼疾，看来老朽是爱莫能助了，告辞！”

　　说完，带着药箱和幡子离开了。

　　段逸轩送走了老者，回过身，悠悠一声轻叹。

　　“好可惜啊，就差那么一点。”

　　慕容九清安慰他道：“多少有点儿好转，谢谢你，逸轩。”

　　段逸轩目光深深地注视着她的眼眸，惋惜又由衷地道：“我希望，你能完全好起来，就像以前那样。”

　　他怀念小九儿以前那双会说话的眼睛，也怀念她亲切又粘人地喊他‘轩哥哥’。

　　他怀念从前的一切。

　　看着男人脸上淡淡的失落，一时，慕容九清心底竟生出几分愧疚。

　　甚至有那么一瞬，她不忍心再欺骗他。

　　只可惜，还不是坦诚的时候。

　　“逸轩，我给你沏杯茶吧，最近，我沏茶的手艺又见长了。”

　　在沧元神教的日子，她时刻侍奉在神尊帝烨凌的身边，而帝烨凌对茶的口感和要求，向来是极为挑剔的。

　　因此，她现在的手艺称之为炉火纯青，也不为过。

　　岂料，因为针灸过程她太过紧张，加之时间漫长，双腿早已酸麻不堪。

　　刚一起身，却忽觉得双腿一软，险些站立不住。

　　而段逸轩，时机恰当地扶了她一把。

　　“你还看不清，怎能让你为我沏茶？”段逸轩目光温暖，在这严冬，却宛若春光般和煦。

　　“谢谢。”她小声地道。

　　望着眼前那眼睑低垂的玉人儿，段逸轩渐渐失神。

　　他忽地道：“小九儿，抬起头来。”

　　慕容九清缓缓抬眸，入眼的，是在男人那深情又深邃的眼眸中，无比清晰的自己。

　　她竟从男人此刻的眼神里，看出了别的情感。

　　一种，超脱出他口中称她作‘妹妹’的情感。

　　“怎么了，逸轩？”莫名有些慌神，她努力令自己镇定。

　　“你，能看清我的脸吗？”他目光深深地问。

　　沉吟良久，她轻轻地摇摇头：“有些模糊，看不真切。”

　　男人眼中，流露出淡淡的失落。

　　良久，他情难自禁，深呼了一口气，似乎是鼓足了某种勇气一般。

　　骨节修长的五指，轻握住了她纤细的手腕。

　　这小小又暧昧的举动，不禁令慕容九清心头微沉。

　　一时间，挣脱不是，不挣脱，也不是。

　　“逸轩，你……”

　　“摸摸看。”段逸轩凝视着她，一脸认真地道，“用你的手，摸摸看。”

　　慕容九清有些慌了。

　　她忽地想起了临行前，老太太的那番别有深意的话。

　　不是吧？

　　难不成，段逸轩真的对她……

　　“这、不好吧。”慕容九清让自己冷静了下来，那只小手，暗暗地想要从男人温热的掌心里抽离出来。

　　岂料，这时段逸轩却说：“别误会，小九儿，段哥哥没别的意思，只是觉得，你我的记忆，更多的留在了儿时，后来我率兵西征，历经多年归来，我只想让你知道童年最信赖的段哥哥如今变成什么样子，别无其他。”

　　一席话，听的慕容九清将信将疑。

　　但，这会儿显然已经无法拒绝了。

　　“好，那我摸摸看。”

　　“嗯！”段逸轩便笑了，伟岸的身子，立时站的笔挺了几分。

　　慕容九清没办法，直到如今，只能照做。

　　否则，只怕会寒了他的心了。

　　柔软的指腹，轻触上了男人轮廓分明的脸，细细地摩挲着。

　　只是，她觉得自己的视线无处安放，于是，只能落在男人胸膛处的锦衣之上。

　　她竟少有地感到心虚。

　　段逸轩眸色深深地凝视着她，柔声问：“我变了吗？”

　　慕容九清轻抚着男人的棱角，微微颔首，恬静一笑。

　　“变了，变得更成熟，更英俊了。”

　　“是吗？”段逸轩的脸，竟微微红了几分，有些不好意思道，“听小九儿这么说，我真的很高兴。”

　　“你穿上将服和盔甲的样子，应该更好看。”她又道。

　　闻言，段逸轩唇角的笑容，短暂地僵硬了一下。

　　旋即，他眸色微沉，眉梢难掩几分哀愁。

　　慕容九清有所察觉，但没有多问，而是收回了手，摸索着去沏茶。

　　以前，他从来没有露出过这样的表情。

　　段逸轩一定有什么心事。

　　“小九儿，我来吧！”段逸轩回神。

　　“沏好了。”她浅笑着，将弥散着茶香的杯盏放置在桌上，“坐下品茶吧，逸轩。”

　　“嗯，好。”

　　二人在圆桌前入了座，室内，香薰袅袅，窗外，是冰雪消融的帝都城。

　　在这样一个午后，于暖室里赏雪，品茶，倒也别有一番滋味。

　　尝了她的茶，段逸轩赞不绝口。

　　“小九儿的茶艺真是了得，这等香茶，一生能得几回尝呢？”

　　她手捧香茗，浅笑幽兰：“若想喝，来找我便是了。”

　　段逸轩还未再开口，只听窗外传来几道响亮的锣声，与之伴随的，还有整齐划一的沉重步调。

　　显然，是有军队在街上行军。

　　段逸轩望向窗外，眉梢微微蹙起，眸色渐凝。

　　“逸轩，你一定是有心事吧？”慕容九清忍不住问了。

　　“没有。”段逸轩又恢复了温润的笑意，“和小九儿在这雅静的茶室品茶，已足够快意了，哪里还有心思想其它呢？”

　　慕容九清放下茶盏，清丽的脸庞，却满是认真之色。

　　“其实，我早就看出来了，难道在里眼里，我是外人吗？”

　　“当然不是！”段逸轩失口答道，然后，不好意思的笑了，“什么都瞒不过小九儿，好吧，段哥哥的确有心事，准确来说，是有麻烦了。”

　　慕容九清好奇问：“何事？”

　　只听他一声轻叹，苦笑道：“我被革去了镇西将军之衔，手下的兵马，也被陛下收回了。”

　　这话，倒是让慕容九清颇为惊讶。

　　段逸轩西征多年，在无比艰苦卓绝的环境下，浴血奋战，最终平定了西关之乱，班师回朝后，皇帝也对他的功勋颇为肯定与赏识，还赐封他为镇西将军，一时间，风光无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