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九清冷眼睥睨着她，冷冰冰的语气毫无一丝温度。

　　“你为什么要联合大皇子害我娘亲，又为什么要把我诱骗至乱葬岗，下毒活埋，你的理由，又是什么？”

　　闻言，慕容旖漫瞳孔猛地一缩，就那样不可置信地看着她。

　　“你不是失忆了吗？！”

　　“失忆？”慕容九清笑笑，“若我不装失忆，不装眼瞎，恐怕，今天就没命站在这里和你说这些了，你说呢？”

　　桥下，銮车安静地停在夜雾里。

　　夜无尘倚窗坐着，静静地看着桥上的姐妹二人。

　　只是，他那原本一片平寂的眸光，在听到慕容九清这番话后，渐渐的，流露出深深的悲悯与怜爱。

　　原来，这丫头竟受过这么多的苦。

　　可她很坚强，即使是忍辱负重，也从未忘记过该如何欢笑。

　　念及此处，夜无尘悠悠一声轻叹。

　　表妹，你受苦了，从今以后，有表哥在，定不会再让你受一丁点委屈。

　　桥上，慕容旖漫盯着月下的慕容九清看了许久，只觉得她的眼神，前所未有的犀利。

　　犀利到，能刺痛她的眼睛。

　　她目光躲闪了一下，沾着血的唇虚弱启合道：“既然你都知道了，那就别废话了，杀了我吧。”

　　“你想死？不，我会留你一命。”慕容九清冷静地道：“我已经毁了你的一切，与其让你痛快的去死，不如让你痛苦的活着。”

　　“那我还得谢谢你了，我的好妹妹。”慕容旖漫一脸屈辱。

　　慕容九清取出一个小瓷瓶，在她眼前晃了晃道：“现在告诉我，我娘的坟墓在哪里？”

　　慕容旖漫看了一眼那瓷瓶。

　　“城东，翠微山。”

　　“站起来，跟我一块去。”慕容九清冷声道，“否则，你永远都别想拿解药。”

　　命令的口吻，让慕容旖漫心火焚烧。

　　可解药在这小贱人手里，她想活着，就必须乖乖听话。

　　咬了咬牙，她屈辱地起身同行。

　　上车前，夜空之上，传来一声嘹亮的鹰鸣。

　　月光下，一只通体雪白的雪鹰展翅在天穹之上，缓缓盘旋。

　　慕容九清朝着雪鹰的方向缓缓伸手，于是，雪鹰便落在了她的手臂上，取下鹰嘴衔着的纸条，展开后，朱雀长老宗政玉宸的字迹，赫然入眼。

　　“圣女殿下，我即将与珏祺少爷入都。”

　　此前，表哥夜无尘表示想见见珏祺这个小表弟，于是，慕容九清就写了一封信，差人送到桃山。

　　现在，他已经带着珏祺快到了。

　　慕容九清迟疑了。

　　她不知道该不该让慕容珏祺知道他娘亲已经不在世上这件事。

　　他还那么小，这对他来说，有些过于残酷了。

　　就在她犹豫不决时，夜无尘默默地来到了她的身边。

　　“他早晚要知道的。”

　　“可他还小。”

　　“他现在是个孩子，可你总不能骗他一辈子，不是么？”夜无尘的语气，很平静。

　　良久。

　　“表哥你说得对，而且，我没有权利隐瞒。”

　　做了决定，慕容九清取出一小块铅椠，借着月色，在纸条背面写下了‘翠微山’三个字，让雪鹰衔回去。

　　“去吧，带给你主人。”

　　雪鹰展翅而起，很快，消失在夜色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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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銮车停在了翠微山脚下，万物都笼罩在一片漆黑之中，偶尔只有夜莺的啼叫，冷寂，森然。

　　夜无尘取下挂在翠玉腰带上的一个小匣子，然后，打开。

　　幽蓝色的光华，驱散了黑暗。

　　“夜辉石，无双帝国特产。”夜无尘道，“喜欢送你一个。”

　　“谢谢。”

　　慕容九清目光一转，冷冷地望向慕容旖漫，语气骤冷。

　　“走！”

　　慕容旖漫气闷地在前面带着路，心里，却已经把那小贱人诅咒了千百遍。

　　三人往山顶方向去。

　　夜辉石所到之处，照亮前路，也惊起一片在林中栖息的飞鸟。

　　看着眼前熟悉的景象，慕容九清不禁回想起半年前那个雪夜了。

　　段瑾修为将她诛杀，联合他的二师父在翠微山设下天罗地网，甚至不惜动用黑煞军，将她团团围困。

　　那次，她险些就死了。

　　危急时刻，她见到了夜幔雪临死前残留下的一缕神识。

　　慕容九清轻叹。

　　虽然不是夜幔雪所生，可终究，被她救了一命。

　　这是人情。

　　是人情，就得还，所以她得使劲儿收拾慕容旖漫和段瑾修，这都是她该做的，同时也是保全她自己。

　　不多时，行至半山腰。

　　因为身中剧毒，此前又因运功而导致受了内伤，慕容旖漫的步伐已是跌跌撞撞，虚弱至极。

　　她喘息着，无力地扶住了一棵树。

　　“不许停下。”慕容九清冷冰冰地催促，“继续走。”

　　慕容旖漫狠狠地剜了她一眼，语气暗藏愠怒地道了一句。

　　“到了！”

　　夜无尘手执夜辉石，掀开了眼前的一蹙茂密枝叶，盯着那处看了许久。

　　他音色微沉：“在这里。”

　　她深呼吸，往前走了两步。

　　一个隐于杂草之中的破败的土坟，赫然入眼。

　　想来，定是当初段瑾修率他的黑煞军与夜幔雪一番激战，最终将她强行诛杀，事后又怕被人发现尸体，于是差人随手挖了个土坑，草草埋了。

　　无双帝国公主，紫境修者。

　　这两个身份，不管是放在哪个国家，都会被人以礼相待，视若上宾。

　　可夜幔雪，屈辱而终不说，死后，却连一个像样的坟墓都没有。

　　慕容九清怔怔地看着眼前这破败土堆，心里，五味陈杂。

　　一个女儿，是个灵脉不通的废柴。

　　一个儿子，却年纪尚小，不谙世事。

　　不知，夜幔雪在死前，心里该是多么的痛苦，又是多么的不舍，不甘？

　　慕容九清以为，自己只是个闯入她女儿身体的不速之客，对这位‘娘亲’，本没什么感情可言的。

　　可现在看着她的坟，不知怎的，心脏却莫名其妙地开始疼了起来。

　　渐渐的，疼的厉害了。

　　她面无表情，没有多大的悲伤，甚至有些冷静。

　　可不知怎的，脸上有些痒。

　　她缓缓地抬手，拭过脸颊，一看，指腹上竟沾着泪。

　　那清泪，顺着脸庞无声滑落，蔓延到嘴角边，灼人，又苦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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