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年后——
“羽儿,娘亲要走了。”摸着苏清羽的头发,云舒眼中满是不舍,只是,回眸望了一眼身边人,再看一眼那陪在女儿身边的男人,她终究没有将心中的话说出来。
“娘子,别太难过了,对肚中的胎儿不好。”小心的扶着云舒的胳膊,萧煦沐爱怜的看着眼前的人道:“医陵谷距离山庄也不是太远,什么时候你要想羽儿了,我们随时可以过来看她。”
“可是……可是羽儿从出生到现在,从来都没有离开我。”红着眼眶,云舒看着那已经长到自己肩膀的清瘦身影,刚擦干的泪水忍不住又溢了出来。
“放心吧,羽儿留在山庄里,我会照顾好她的。”眯着眼睛看着眼前这哭哭啼啼的女人,苏傲天虽有些不耐烦他抱着苏清羽不松手,却因为她马上就要离开了,也不好再说些什么。
“清羽,爹这么多年来,也没有尽到一个父亲该有的责任。”见云舒哭的满是泪痕,萧煦沐心中也升出了一丝淡淡的怅然。虽说即使在傲雄山庄呆了差不多九年的时间,但大多数时间都在想着怎么讨好云舒,对这个孩子有太多的疏忽。即使有时候想起来想要关心这个孩子一下,但还未等自己靠近,便被自己的师弟想防贼一般踢得远远的了。这眼看着要离开了,不由心里也有些沉重了起来,毕竟,这孩子是自己和舒儿的第一个孩子。扯下脖子上一直挂着的一条精致的叶子形状的绿翡,萧煦沐上前给苏清羽带在了脖子上:“这是医陵谷的谷主信物,见信物如见谷主,以后你要是行走江湖,见到有这个叶子标记的医馆药铺,便都是医陵谷名下的产物,可随时吩咐他们办事。”
隔着帘帽,苏清羽看了这应该被自己称为父亲的男子一眼,扯下自己的帘帽,将挂在帘帽外的项链放到了黑袍内。
“母亲……”将项链带好后,她抬头,一脸精致绝色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却因为眼神太过干净单纯,只是板着脸一字一句的说话,便让人觉得认真可爱的紧。此刻,她看着云舒,轻声道:“别哭。”
这几年,在这几人的面前,苏清羽从不刻意掩饰自己的容貌与声音,只是,即使这样,面对这般惑世的容貌,每次看到的时候还是会一阵恍惚。这种恍惚无关其他,只是对一样东西美到让人难以想象地步的震撼。
一眸可倾城,一笑可倾国,这般只是波光潋滟流转间,便会倾国倾城的存在,原本只以为会是一则太过传奇的神话。
美字对她来说太过单薄,仙字又太过苍白,回顾世间描写容貌之万语千言,竟诉说不出她本身气质的千万分之一。
“娘子,走吧……”心疼的替云舒擦掉眼泪,萧煦沐看了眼脸上表情无悲无喜的苏清羽一眼,转而握着云舒的手掌道:“有师弟照顾,羽儿不会有事的。”
萧煦沐牵着云舒的手,还未走出山庄,便见云舒回过头来,看着那站在山庄门口一身黑袍的身影,眼泪瞬间又开始决堤。她捂着双眼,悲恸的喊道:“羽儿……我的羽儿……”
“娘子,别这样……”上前抱着云舒,萧煦沐道:“这又不是生离死别,你哭的这般伤心,让羽儿看着,她心里也不好受。”
见云舒脚步生根似的不愿在往前走一步,萧煦沐只能打横抱起云舒,在她的惊呼声中轻声道:“羽儿是我们的孩子,便永远都是,即使是师弟,也阻拦不了我们和孩子相见。”
“我答应你,以后每年,我都会接羽儿回谷与你见面。”
好说歹说,萧煦沐才终于将人带入轿子里哄走。
活了这么多世,苏清羽第一次见一个人落了这么多泪,第一次见到有人为自己落泪。
对于这样的眼泪,对于这样的感情,苏清羽是疑惑的。
一直以来,母亲给她的感觉,便由很多很多的疑惑堆积起来。
她不知道母亲为什么在自己出生时,被判为残儿的时候,还没有扔掉自己。
她不知道为什么在自己对她说的话没有回应时,却还是温柔的在自己耳边轻声的说着她认为有趣的故事。
在苏清羽的记忆中,从出生到现在,母亲唯一的一次发怒,就只有五岁那年,自己对受伤的视若罔闻,使得她生气许久。
苏清羽虽然有治愈异能,却很少给自己使用。被叔叔研究的经历,使得她几乎感知不到了痛觉,所以,哪怕有时候因为磕碰到哪里,受伤流血了也几乎不处理,除非是伤口比较严重的情况下,才随意的包扎一下。
她一直认为,这是件很平常很普通的事情,没有什么要提的必要,也没有什么值得关注的地方。因为她经常穿着黑色衣袍,所以即使有时候血渗透布料,也看不清晰,所以很少被人发现。但是五岁那年,去院中看望母亲的时候,却不小心被母亲发现了,然后惹得母亲生气了好久。
母亲替她的伤口上好药,包扎好,然后询问自己为什么不用异能把伤口治好。
自己当时的回答是:即使不治,这伤口还是会好的。
是的,即使不治疗,这伤口还是会自己长好的。
不是因为治疗伤口会消耗自己的治愈异能,也不是因为治不好,只是因为怕麻烦,觉得没必要。
一直以来,她都是这般想,也是这般做的。
多此一举之事,做起来没必要。
不疼不痒,便就让那伤口留着吧,比起曾经拨皮抽骨般的折磨,这些小伤根本不值得自己花费心思去多看一眼。
也就是自己这般漠然的态度,却惹怒了母亲。
母亲生气了整整半个月,半个月的时间,哪怕自己找母亲,哪怕和母亲擦肩而过,母亲都只是视自己如无物。
当时,她还以为母亲是丢弃厌恶自己了。
倒是没有什么难过的感觉,只是有些麻木,像是干涸到开裂的河流里,某一天忽然有几滴雨从天上落下,然后某一天,雨又突然停了。
已经习惯了干涸的土地,反倒没有众人想象中的那般需要水分了,而且……那一点点的雨水,从天上落下,还未渗透到土壤,便被蒸发了。
消失了,便也就消失了。
还是父亲提醒自己,到底怎么惹母亲生气了。
她想了很久,在母亲不理自己之前,只发生了这一件事。
她将这件事讲给父亲,父亲听了后,沉默许久,半晌,才轻叹一声道:“你母亲不是怪你,她是在怪自己,怪自己没有保护好你。”
她懵懂的抬头看着父亲,对父亲的话一知半解,父亲却不在详说了,只笑着道:“没事,你母亲过几日就好了。”
果不其然,过了几日,母亲便恢复了常态,。
在苏清羽的记忆中,母亲这个词,陌生的像是从未出现过在她的世界里。
她对于母亲最懵懂的认知,就是在末世时,为自己起名‘佘祸’的女人。
她说得不到父亲宠爱的自己只是废物!
她说不能为她夺得地位的自己是祸害!
出生时,看都不屑看她一眼,便将她丢入别院。
后来,仅一次的见面,却是在风隐学院时,她透过视讯,恶狠狠的喊道:“我们断绝母女关系,不管你是卖身还是要饭,哪怕是死了也别连累我!”
她对那一世母亲的回忆,便仅限于此了。
她的世界,本已经对所谓的‘母亲’这个词,做一个隐约的判断了,可是云舒的出现,却让她更加迷茫了。
她没有为母亲夺得宠爱。
她也没有为母亲夺得荣耀。
她明明什么都没做,可是母亲却总是抱着她说,自己是她的骄傲。
这种感觉并不让人讨厌,却难免让她愈发疑惑,愈发觉得……似乎,她是个正常的孩子了。
她一直都知道,自己是不正常的,像怪物,像妖孽。除了容貌,还有那不懂任何感情的性格。即使曾经,有人说过她的容貌绝世,她的心底却还是存留第一世的对于容貌的无尽恐慌惧意,她知道,她一直都知道,自己是不正常的。
但是现在,却因为母亲对待她,像是对待一个普通孩子般的态度,让她有时候恍惚间觉得,自己真的就只是个普通的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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