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宣朝楚灵均投来询问的目光。

　　见楚灵均不回答。

　　手指翻开，比稚童稍长的蒙童声音在耳畔响起，却不是千字文中天地玄黄，宇宙洪荒，而是：

　　“朝辞白帝彩云间，千里江陵一日还。

　　“两岸猿声啼不住，轻舟已过万重山。

　　儒门八品真卷。

　　这是一本儒门八品真卷，许宣喃喃自问：“吾生有涯，而道无涯的真意是？”

　　人族寿元有尽头，大道却没有尽头，真的这般简单吗？要是如此，如何用有限寿元去追寻无尽的道？

　　这恐怕才是真意。

　　许宣感觉自己距离儒门八品境界越来越近了，突破却如同隔着一层纸，用尽浑身解数便是无法跨越。

　　半响过去，仍然捧着书一动不动。

　　似是想到什么，双眼逐渐明亮起来，一时之间，狂风激荡，一股浩然白气直冲云霄。

　　儒门八品境界！

　　天地之间第一个儒门白道八品！

　　许宣感受自身暴涨的气息，似乎明悟之后得到的奖励，霸道的浩然正气淬炼皮肉筋骨，如一条小溪在体内流淌。

　　殊不知，楚灵均也得到许宣的反馈。

　　涌入的天地玄气壮大几分，这一缕，比其他纯净几分。

　　如果量化身躯力道，在江阴县时如蛋，来到京师之后如盆。

　　来自身躯的入道感知已经为两百步左右，能隔着一条街感知到船桨插入水中的轻微波动。

　　许宣缓缓将原初真卷合上，小心交还楚灵均：“青云试在即，楚兄还分心刻绘八品真卷。府邸之事我回去便与家人商量，稍后便带地契来。”

　　相柳公说他能达到四品成为大儒，与令媛的婚事，也不是不可能。

　　他是真的感激楚灵均。

　　“飞纪和东楼几人呢？”楚灵均问道。

　　“随陈淳学正去了闻道监。”

　　……

　　许府。

　　此时，许二河微微蹙着眉头：“那座新府，爹请人算过四时之气，耗费许久才建成，岂能说送人便送人？”

　　睁大双眼，望着许久未见的嫡长子。

　　“还有，你与相柳水府千金之事，虽然说相柳公倾向人族，可你也知道最忌讳便是半妖，既不完全属于人族，亦不完全属于妖族，你明白爹的意思吗？”

　　虽然说对半妖没顾忌，但许府是人族名家大室，嫡长子那一房血脉是个半妖，这个……

　　许宣摇了摇头，说道：“爹您还年轻，况且，我也不想继承许家。”

　　许二河瞥了眼儿子，谦和的语气中满是倔强，说道：“此事暂且不提，你入儒门白道，为何不修书与我商量，传闻如今只有九品真卷……若你毕生都止步此境，那还不如爹求怀王，让你入文昌阁。”

　　传闻，文昌阁中供奉着儒门原初真卷。

　　许宣来到许二河面前，给他倒了一杯茶：“爹，道是孩儿自己选的，你就别操心了，那新府？”

　　许二河就这一个嫡长子，还能怎么办，抬起头，目光如炬：“爹问你，那新府住的，可是楚灵均？”

　　……

　　楚灵均正在摆弄两只小竹妖。

　　两只小竹妖犹若刚醒酒之人，清澈的双眼睁开，嗖一下跳起来，目光却警惕望去。

　　“楚兄，你这只小文妖血脉之气似乎提升许多，还没露面，便察觉到我的气机。”

　　许宣回来了。

　　一同而来，还有个公子哥，姿态闲雅，浑身凛然的英锐之气。

　　许宣说道：“楚兄，可还记得我说京师八大家？此人便是宋家，宋江游。”

　　宋派？

　　启蒙三叔入道的儒门派系。

　　楚灵均楞了一下，说实话，倒不是妄自菲薄，刚从江阴县入京谁都不认识，八大家之人突然拜访属实意外。

　　况且，三叔不让他拜访宋家，多半也是知道自己的斤量无足挂齿。

　　“我是个废物，可我爹却让我代宋派去争青云试，你写的诗我看了，比不过比不过。”

　　宋江游笑道。

　　楚灵均还是第一次遇到自称废物的人。

　　许宣拉住宋江游：“楚兄莫怪，实在是我爹让他来的，宋兄就是这个样子的，这是地契。”

　　你居然真的把地契带来了。

　　败家子啊……

　　楚灵均倒也不推脱，寻遍京城未必能找到这样合适的宅邸，以后再偿还就是。

　　如此一来，倒是能修书给三叔和三婶，让他们搬来京师了。

　　楚灵均似乎才想起来一事。

　　“青云试何时开启？”

　　宋江游拍了拍纨绔公子扇：“虽然家父在朝中，我也只是听闻闻道监还在推演青云吉时，为时尚早，灵均，我带你逛逛京师？”

　　宋江游和许宣是好基友。

　　一路上，宋江游听闻许多关于楚灵均之事，虽然素未谋面，却是一见如故。

　　京师之大，不知何等繁华，今后在京师小住，楚灵均也想逛逛京师。

　　“听闻八大家都各自有一套入道的办法？”

　　“你刚来京师，听说的还不少，是他告诉你的吧，灵均你虽然不是我宋派的人，今日带你转转也无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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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座古色古香的高楼，矗立在柳暗花明的河岸边上，飞檐翘角，彩焕兽头。

　　人头攒动的学子如同初一十五的庙会。

　　“小荷才露阁？”

　　楚灵均抬头发现，进入楼中都是没入道的学子，脸色局促不安，出来皆为入道之人，一脸喜不自胜。

　　宋派的秘密就隐藏在这栋楼中？

　　听三叔说，八大家保守入道的方法，连他创办私塾都不敢泄露，宋江游就这样带我来了……楚灵均总感觉他是宋派卧底。

　　宋江游带着楚灵均进入楼中。

　　楼中内景，倒不宽阔，如圆环，每一间屋子窗明几净，内无家什，只有三株苍劲挺拔的竹子。

　　学子席地坐于竹子之下，双眼凝视身前，如同入定。

　　每一间雅室，只有一名静坐的学子，这样的雅室，一层有二十几间。

　　进来之后。

　　众学子如同被施加封口术般，竟是主动不再开口说话。

　　“这就是宋派入道的窍门？”楚灵均问道。

　　宋江游小声说道：“我不能告诉你太多，先是去宋派夫子处取一杯通明水喝下，然后来此处格竹，修齐治平明悟其一，七日之内有儒道气运者会入道。我身上有通明水，你要不要试试？”

　　我要是能入早就入了……楚灵均谢绝好意：“下次一定。”

　　“江游，你别怂恿楚兄了。”

　　“楚兄，你喝下也无用，看似简单却不似江游说那般轻易，修齐治平之理，各派夫子所悟不同。你没听过宋派夫子的教化，就算喝了通明水，也没用。”许宣道。

　　宋江游点了点头，笑道：“他说的没错。”

　　“八大家都是如此吗？”楚灵均问道。

　　“当然也不是，不过八大家都有一幢文楼，学子入道皆在其中，韩派的长空万里楼，柳派的数青峰，杨派的见君阁，公山派的笑尽英雄……八大家入道办法各有不同，我带你去杨派的见君阁瞧瞧。”

　　“不是说八大家各不相传，你能进杨派的文楼？”楚灵均问道。

　　楚灵均跟着宋江游，来到一座檐牙高啄的楼宇前，人头攒动，络绎不绝，与小荷才露阁不同的是，门前街巷清一色全是卖字帖的。

　　杨派入道与字帖有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