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三叔瞥了一眼媳妇：“好了好了，我不是提前知会过你了吗。去就去吧，孩子长大了，你还能把他栓在身边不成？”

　　三婶先前已哭过一场。

　　楚灵均长这么大，还未离开过她身边，眼下却要离开她到京城。

　　在她这样的妇道人家眼里，倒不如不入道留在江阴县成家，继承楚家的私塾，当个饱食暖衣的乡野夫子。

　　不过楚三叔却知道去京师才是正途，鼓励侄儿出去走走看看，增长见识阅历，于是不断好言安慰。

　　楚凝拉过婶婶的手：“好啦，三婶，小阳只不过是要去京城，又不是以后见不着。”

　　三婶虽然为妇道人家，但是也听闻过青云试之难，转念一想，心中难过减轻了几分。

　　“你三叔修业时，在京师呆过一段时日，让他陪你去。”

　　楚灵均摇了摇头：“三叔离开江阴县，咱们家的私塾岂不办不下去了，我自己去吧。”

　　“你此去京师，京师不同江阴县，权势众多，若不清楚容易惹出祸端，我与你说说京师的局势。”

　　楚三叔说道。

　　“闻道监引领儒道，儒道传承多年，已在京城衍生出洪祯八大家。”

　　楚灵均楞了一下：

　　“八大家？”

　　楚三叔微微颔首：“他们门下学子在朝中各自为官，八大家各自有一套教授儒门启蒙的办法。若是开启青云试，恐怕八大家门下学子也会争夺。”

　　读书百遍其义自见。

　　每个人有不同领悟，儒道有分支正常，没有分支方才不正常。

　　楚灵均拿起筷子：“菜都凉了，快吃快吃，三叔告诉我这些，是为了避免与他们起冲突？”

　　楚三叔点了点头，侄儿在京师惹出祸端他们远在江阴力有不及，能帮上也是绵薄小力。

　　端起碗，他能吃到这样的珍馐玉食不多，今日算是借侄儿的光开荤了。

　　三婶和楚凝没有胃口，三婶只是顾着给楚灵均夹菜。

　　“三叔，你方才说洪祯八大家，是哪八大家？”楚灵均问道。

　　楚三叔将饭咽下，方才缓缓开口：“苏宋柳曾，朱杨范公山，我曾在宋家门下修业，启蒙入道，算起来应当算宋家的门生。不过八大家门生弟子不知其数，兴许也记不得我这号人。”

　　其实。

　　楚灵均本想吃完这顿饭，便与三叔、三婶、姐姐道别。

　　默然放下碗筷。

　　“还有一件事，你兴许不知道。”楚三叔放下碗筷，徒然变得严肃起来。

　　“三叔说的这件事，是指？”

　　楚灵均从楚三叔脸色看出不寻常。

　　“当今执掌朝政的，是思柔公主，亦是怀王。”

　　“女帝？”

　　“虽然大家私下都称女帝，但在朝中见到，仍称怀王。怀王本身为思怀公主，三年前，崇宁帝入皇陵将最小的妹妹思怀公主封怀王，摄政监国。”

　　不怪楚灵均仍记得崇宁帝。

　　这是三年前之事，自己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求启蒙入道，疯狂闭门造书。

　　“什么时候走。”三婶问道。

　　“不用挑选良辰吉日，闻道间和巡御史恐怕等着急了，就今日吧。”

　　“你一个人去京城，谨慎能捕千秋蝉，小心驶得万年船。”

　　“三婶，祖宅又如何？况且都是三叔当上夫子后买的，算不上祖，等我在京城安定再与你们说。”

　　楚灵均拿出那枚鱼形玉佩。

　　放在水里就行？

　　江水井水湖水，以及身前这碗里都有水，不知道有没有条件要求？

　　还是说只要放在水里都行。

　　先放在水里，不行再说。大不了不传消息，直接跟着巡御史入京也不是不行。

　　想到此处，楚灵均直接把那枚文鱼放进碗里。

　　文鱼遇水，似是封印桎梏被打开活了过来，尾巴扑腾几下，活蹦乱跳。

　　……

　　楚灵均吃完这顿饭就算是短暂道别了。

　　消息传去闻道监，便表明他会去青云试，若是完成张礼安口中的登第就要进闻道监当夫子。

　　“楚小夫子终于找到你了。”许宣出现在醉仙酒楼门口。

　　这几日，他一直在相柳府和相府小姐探讨经文，其中不乏道门圭臬大洞真经。

　　可惜的是青云试开启，离开江阴县在即，方才赶回来。

　　“不必叫我小夫子，你也知道我是假的，叫我楚兄吧。”楚灵均说道。

　　“楚兄想清楚了会去青云试？”

　　许宣笑道。

　　“消息传的这么快？我才刚放文鱼，你就知道了？”楚灵均楞了一下。

　　许宣点了点头：“儒门有神通，眼下整个大承都知道要开启青云试，以往不乏有卑鄙之人暗杀才子之事，楚兄和我跟着巡御史一起回京吧？”

　　“正有此意。”

　　省钱外加不要钱的保镖。

　　谁知道其他门阀势力，会不会干出扼杀对手这等事，况且，朝廷巡御史的车马比楚家的奢华。

　　何乐而不为？

　　巡御史李贞吉早已准备好，这次带江阴县廪生回京，有许宣、李东楼和张景凡等人。

　　不过他们负笈入京，没有楚灵均的马车待遇。

　　…………

　　竹林中一座金碧辉煌的宫殿，烟雾缭绕。

　　管家和仆人们恭恭敬敬站在月洞红漆大门之外，面前宫殿挂着红棱，可想乃是女子的闺室。

　　“三花娘娘，已经是第三次搬家了，恕老仆直言，少主逃学也情有可原。”那管事本体是只狐妖，戴着双翅帽。

　　“你懂什么！速去把小少主找回来，朝廷以镇国玉玺开启青云试，天下学子大儒齐聚京师，到时候文气必然最盛，我们要两日之内赶到京城。”

　　那女子华丽的身子比寻常女子修长，乌黑若墨的秀发上只插着一只通体翠绿玉钗，双眸清澈，颇为严厉强势。

　　那管事嘀咕道：“可是娘娘，俺们才从千里之外的半枫山搬来大梦云泽，连附近的妖族邻居都还没熟悉呢。”

　　三花娘娘动了动朱红的唇，叹出一口气：“大梦云泽的庙会节令太多，每逢初一十五，城中锣鼓喧天热闹非凡，把小竹都带坏了。此地不适宜修行。”

　　狐管事无奈摇头，只得照办，已经记不清最初是从哪里搬来的了。

　　南部妖国？

　　是了，好像最开始是妖域的川乌山泽，后来娘娘觉得邻居妖物灵智太低，搬去了佛域的浮土山，后来是蛮国银松山……再到大承辛夷山…水云涧…鹿门县……大梦云泽。

　　也得亏是三花娘娘有几分面子，底蕴深厚，换成是等闲名门巨室搬家都要搬破产了。

　　“娘娘，搬去京城不是更吵吗？”管事狐妖再三确认。

　　“你不知道，人族青云试需镇国玉玺方能开启，开启一次需损耗许多气运，大承定例五年一次，非等闲之事，闻道监不会开例。”

　　“廪生试是得大承国运护佑，青云试乃是人族气运护佑，两者如同云泥之别。此次若有人登第，文泽京师，必然能让小竹凝聚竹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