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两日，京师之中甚嚣尘上的，无非一卷红楼真卷可使浩然真意生出一缕杀伐之气，以及令杂书化为真倦的神秘大儒，江左老梅郎。

　　当然，这个神秘大儒对于楚灵均而言，并不神秘。

　　想来就是眼前的宋门堂。

　　步子迈得太大，百姓只奉读圣贤留下的正经经籍，倏然横空出世一本杂书成为真卷。

　　读还是不读？读便需看那些老树缠藤的涩涩之言，不读便失去获得一缕杀伐之气的机会。

　　有争议才合理。

　　楚灵均望着怒气冲天宋门堂，道：“读书人虽然心中窃喜，总要骂几句显出清高之行，不过两日，宋大儒便名满京师，不久便遐迩所闻，宋门学派何时有过此等盛名？”

　　这倒是。

　　八大家之中，眼下隐隐有压过杨登高之意。

　　这也不能怪他，哪怕是写出如此绝唱的曹雪芹，当时也是争议不少，骂声不少。

　　如此平淡之事就已经招架不住，要是之后秦可卿之事，岂不是要把宋门学派文楼拆了。

　　楚灵均认真想了想，道：“宋大儒，京师读书人是骂真卷，还是骂你？”

　　“有何区别？”

　　“当然，若是骂真卷，便是说明不喜欢书，若是只骂宋大儒，便是说明还是喜欢书的，仅是觉得宋大儒下流龌蹉狗彘不如罢了。”

　　宋门堂眉宇间挑了挑，觉得哪里不对劲，话到嘴边又无法辩驳，明明是自己要冠以宋门学派名声。

　　红楼真卷都售罄一空，这倒是真的。

　　“可也不能让吾等名声如此恶劣下去。”

　　“宋大儒不必着急，断他几日，便就知晓厉害了，也就不吵了。”

　　“当真？”

　　楚灵均不知道，反正以如今京师的形势，一本杂书成为真卷与圣人经籍相提并论，不惹来争议才怪。

　　都说一个巴掌拍不响……

　　饥饿营销……

　　总之就是停书几日，宋门堂觉得也有道理，回到府邸之中便下令不再撰写书籍。

　　“唉，我仅差半步，便能凝练杀伐之气。”

　　“为何停撰了？”

　　“定然是尔等咒骂梅郎夫子，令夫子儒心受损，试问哪位儒门读书人能承受如此污秽之言？”

　　“其实，此书也未必如此不堪，世上之事，比书中更荒唐无稽！”

　　“江左老梅郎大儒才是世间真君子，敢坦言世之真实，试问尔等谁又有此胆魄？”

　　“不错，他只是说了实话罢了。”

　　“名门世家，妻妾成群，谁言没有荒唐事。”

　　“我等当请江左老梅郎大儒加撰！”

　　大承朝民间娱乐风俗，无非樗蒲、弹棋、握槊、藏钩、投壶、击剑，与寻常娱乐方式不同，皆以浩然真意操纵。

　　樗蒲，这是两个儒道之人，唤出自身浩然真意，各手执秤、杯、木、矢、马五种棋子，这种玩法比较简单。

　　难的是握槊，读书人召出两尊浩然真意，手握长槊，投掷于是石盘之中比拼比臂力。

　　这种玩法来源于大承边陲，大儒魏钟领兵之时，以浩然真意射戟，戟无虚发，莫有与之匹敌之敌，一时满座皆惊。

　　这种玩法，也逐渐在大承军营传流传开来，也从射戟变成射槊，后来流传到京师。

　　此举考究对浩然真意的细致掌控。

　　最难的，当属是藏钩。

　　传说承平帝外出巡狩时，见有一处青光弥漫，有人告诉他此地一定有贵人，承平帝派人寻找，果然在一户人家中发现一女子，其美貌堪称绝代。

　　只是此女子双拳紧握，无论是谁也不能使其舒展开，而承平帝一触碰，此女子双拳便舒展开。

　　藏钩之戏便由此而来。

　　当然，读书人的藏钩玩法，便是其中一人唤出浩然真意，手握钩子，另外一人强行将它掰开，比拼力气。

　　从未盛行读小说杂书这等娱乐。

　　红楼真卷便如同一颗石子，投入平静湖面之中，在读书人中央激起层层涟漪。

　　断载第一日，渐渐有儒生发声。

　　等到第七日时，理解与盛赞江左老梅郎大儒之言，便占据了上风，纷纷恳求宋门学派，誊写红楼真卷第十六回。

　　宋门堂脸色微一滞，没想到短短几日，京师口风便发生了变化，心中既惊又喜。

　　“宋大儒，再等几日，不必急于一时。”

　　“如此……会不会盛极必反？”

　　楚灵均摇了摇头。

　　宋门堂觉得楚灵均甚是对自己脾胃，当即要将这个后辈提升为忘年之交，欲拜为兄弟。

　　楚灵均愣了一下，道：“宋大儒，这恐怕不太好，晚辈与宋江游平辈相交，若是与宋大儒拜为兄弟……”

　　“楚学正不愿便罢。”宋门堂遂打消这个念头，“这红楼真卷第十六回……”

　　楚灵均落笔写了红楼第十六回，贾元春才选凤藻宫，秦鲸卿夭逝黄泉路……

　　一直到第二十二回，听曲文宝玉悟禅机，制灯迷贾政悲谶语…

　　杨府，

　　杨登高听闻宋门学派流出一卷杂书真卷，感到颇为惊奇。

　　“这位江左老梅郎大儒是何人？”

　　京师之中，羽王和怀王之争令宋门学派和杨门学派颇为不对付。

　　杨门学派得势，乃是从承平元年开始。

　　二品月蛮境大将率领蛮族百万大军南下，战争初起才两月余，战乱死亡者已达十万余人。

　　千里无人烟，白骨蔽平原。

　　适逢此时，杨门学派有大儒入一品境，举兵讨伐蛮族大军，杀蛮族将士十余万人，不论贵贱男女老少皆斩之，尸积如山。

　　月蛮境大将败于苍凉城，被杨门学派大儒斩落。

　　杨门兴盛。

　　后来宋门学派虽有大儒入一品境，功劳始终无法与杨门学派此大儒相比。

　　而眼下，宋门学派竟然出了一本红楼真卷。

　　何时有能撰写真卷的大儒？

　　文气诗到天道认可，可出一名大儒。

　　倘若写完一本真卷……岂不是要出一尊半圣？

　　“回禀家主，属下还没查到……不过坊间流传，那江左老梅郎就是宋门堂。”

　　宋府消息捂得很严实，压根查不到什么。

　　杨登高眯著眼睛：“不会是他，宋门堂那人刚直木刻，写不出如此娇娇滴滴的闺中之事……还被奉为真卷。”

　　“尖夜派出去了吗？”

　　“禀家主，明日一早，便能传来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