熙熙攘攘的移民很快就走了,客栈门口变得空荡荡、静悄悄。
嘈杂过后,江慕君面对一街的冷清,有些不太适应。
昨天跟母亲分开后,江慕君原以为那些下人很快就会出现,可结果却是依旧冷清,直到过了大半个时辰才陆续有几个伺候的人到来,但接着他们就不知道又去了哪里,只有刚醒来时看到的那个小厮,在那里勤勤恳恳的打扫着庭院。
于是,江慕君便把这个小厮提到了身边,并把其他下人全都退到了他的母亲柳如影那里。
可让江慕君意外的是,他撵走了那么多的下人,他的好母亲竟然连个面都没露,甚至连派个人来问一下怎么回事都没有。
而今天早晨更可笑,当他洗漱好去吃饭时,江家人已经吃完开始让人收拾碗筷了,看到他姗姗来迟,他的父亲江凌还嫌弃他来晚了,言辞犀利的让他饿上几顿长长记性。
江慕君就觉得无语,一个五岁的孩子,能自己起来穿衣洗漱,知道来饭厅找饭吃就不错了,作为一个父亲居然还有脸嫌弃孩子来晚了。
原本江慕君觉得这也没什么,不吃就不吃呗,谁让自己确实是错过饭点,下次早点来也就是了。
结果他刚要转身离开,就看到大堂姐领着两个丫鬟姗姗来迟,江凌立刻换了一副嘴脸,赶紧吩咐那些下人布菜,舔着满脸的慈爱问堂姐想吃什么,他让下人去做。
江慕君当时差点就骂娘,但他不是孩子了,不会像孩子一样撒泼,扭头就出了饭厅,回屋拿上银钱就自己出来了。
而在他走出府门的时候,那些下人跟眼瞎似的连拦都没有拦,就让他这么一个孩子大摇大摆走了。
这时候,江慕君无比庆幸自己小时候从没有离家出走过,这要是离家出走,估计那些人都发现不了家里少了个孩子。
江慕君光想着那些画面就觉得心寒,可接着他的眼神就一暖。
算了,那些人不在乎他就不在乎他吧,反正总归是有那么一个人在乎他这一条命的。
他,就去找她好了。
通往东山道的官路上,长长的移民队伍在大步走着。五天后,他们看到了一条长长的河流,河面足足有三十多米宽,他们不知道河槽有多深,但深不见底的河水显示绝对不浅就是了,清澈的河水里偶尔还会有大大小小的游鱼游过。
从那些官兵的谈论中,他们知道了这条河流叫做大清河,一路弯弯曲曲通到他们的目的地东津县。
千里跋涉,长长的移民队伍渐渐开始各分东西,十多天后,就只剩了阿笑这一行人。
又三天后的下午,他们这行人,也终于到达了盼了一路的东津县。
乍然来到陌生环境,移民们看着周围长满荒草的土地,又是激动又是忐忑。
激动是因为到处都有荒地,他们落脚就可以开垦。忐忑是因为人烟稀少,感觉不到安全。
东津县的县城不算大,整个布局是西边宽东边窄,街上的店铺不少,来来往往的人也不少。
移民们好奇的一路沿街东看看西瞅瞅,心里渐渐踏实下来,因为这里并不如他们想象的那么荒凉,最起码这座县城里的人并不少,而且还挺热闹的。
张立仁先把移民安排在县衙外等着,自己带着通行文书和户籍册走了进去。
待负责管理他们这些移民的人出来,他们得到了一个不敢置信的消息。
“前天上面刚刚下了公文,相同姓氏的各户不得同在一村。你们这些相同姓氏或是兄弟家人得分开。”负责他们移民安置的典吏说道。
这个消息,不但震惊到了王家人,所有移民也都被惊住了。
咋就不能同住一村呢?这是啥道理?
“你们就知足吧,也就是你们上路的早,公文下来的晚,要是再晚些,你们现在都不能同到一个县。”典吏说着让相同姓氏的人家各自按户站好,就直接开始分派。
王长平与家人对视一眼,知道这事怕是不可能有转圜的余地,只能硬着头皮带着方吴氏和方桃枝上前小心翼翼的问道:“官爷,这是我媳妇和丈母娘,我丈母娘如今孤身一人,您看能不能把我们分在一起?”
县城认真想了想刚刚下达的文书,点头:“可以。”
王长平长松了一口气,赶紧带着丈母娘和媳妇退下了。
接着典吏就开始把众人分组,由于王家人户数最多,他索性就直接按王家的户数分别分开,然后把其他人往王家各户分人,接着又把一行人按照一半一半的比例各自分到大清河南岸和北岸。
阿笑静静看着这一幕,神情微微发怔。
同姓或是兄弟亲人不能在一个村,这是她早知道的,因为在她死之前父亲和叔叔、爷爷他们就不在同一个村,只是从醒来她就只顾着见到亲人高兴,却忘了这件事。
最终王家一行人,王长平、王有福、王长利、王有寿和三儿子,王有禄二儿子分到了南岸,其他人则分到了北岸。
几家人你看我我看你,心里就很不是滋味。
本来他们是奔着能在一起才来得,可结果还是要分道扬镳。
但就像典吏说的那样,好在他们还在同一个县,也算是不幸中的万幸了吧。
或许是因为要分离了吧,王家一行人情绪都不太高,找了客栈住下后,就开始长吁短叹。
“人生在世,分离是常态,大家不必如此。”身为一家之主的王有福,努力让自己装作不在意的样子说道:“都打起精神来,既然咱们如今都不知道各自最终会在哪里落脚,那就约好十日后我们每家来个人到这个客栈里,互相说一下自己村子的大体位置,我们以后无非就是不在一个村,该是一家人,还是一家人,到哪里都不会变的。”
听完他的话,有人点头,有人叹气,但总归是比刚才的情绪好了些。
第二天一大早,移民们就聚集到了衙门口,那里早有两个小吏带着十几个佩刀衙役拿着册子等着他们了。
从此这一百户移民到也彻底分开,一半人朝南走,一半人朝北走,至此分道扬镳,各奔前程。
往南岸去的人,各自雇了船运了行礼。朝廷要求每个村子至少相隔三里以上,于是从第一组落脚的王长利一行移民开始,人们一路往东,每个几里便会停下一组,而王长平这组人则是最后停下的。
望着那只见野草不见人烟的荒原,移民们前所未有的茫然。
这就是他们往后的家了吗?
阿笑看看南边那一眼望不到头的野草,又看看河岸上一溜溜的芦苇从,听着孩子们不知大人烦忧的嬉闹声,心里前所未有的安宁。
这里挺好的,她的家人们终于不用再经历黄水泛滥,不用再经历兵火战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