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有福带着儿子们走后,方吴氏低头正好看到自家外孙女傻眼的样子,忍不住稀罕的用鼻子蹭蹭她的小脸,对王张氏告辞一声就叫着女儿带着外孙们往家走。
“娘,咱真走吗?”回家的路上,王二妹听到自家亲娘方桃枝问姥姥。
“不走能怎么办呢?嫁鸡随鸡嫁狗随狗,有你男人的地方就是你的家,有你的地方就是娘的家。战乱咱都经过,还怕移民?”方吴氏语气平和的说道。
“那爹……”
“都好几年了,你爹要是还活着早该回来了,没回来,估计就是真死了。以前我总说活要见人死要见尸,没消息你爹就是还活着,可说是那么说,娘心里却清楚的很,那么深的崖底,谁摔下去能有个活呢?不等他了,咱不能因为个看不着摸不到的念想,就拖着女婿跟咱一起等,等不回来的人,怎么等也回不来,咱啊,该咋过咋过。”方吴氏说的一脸轻松,可方桃枝却听的心酸。
“哎,女儿听您的。”方桃枝应得很是温顺,仿佛没有半点主意的样子。可夜色中,她的眼角却已经变得湿润。
她太知道自己娘亲和爹的感情有多好,可正因为知道,她才在娘亲面前表现出一副什么主意都没有,半点事儿也担不起的模样。
要不然,以娘亲当年差点随着爹的死讯而去的情形,她现在哪还有一声娘亲可以喊?
她已经没有了爹和兄弟们,要是再没了娘亲,那她就真成了没有娘家的女人了。
只有她表现的无能一些,表现的没人撑腰就会被人欺负的样子,娘亲才会放不下她这个女儿,只要娘亲一天放不下她,她就有个可以让她喊一声娘的人。
“既然你公爹说川资路费官府是按户发的,那明儿长平去官府的时候我也跟去,好歹我也算是一户,能多弄点钱就多弄点。”方吴氏继续喋喋不休的说。
“好。”方桃枝轻轻应着。
“你明天也别下地了,在家好好看着孩子,你公爹既然已经把田地给了那老头子,咱也不去下那个大力了。”
“嗯,行。”
“得空的时候,你寻思寻思家里有啥东西是能带走的,能带的咱尽量都带着,移民的地界也不知道是啥情况,置办东西都得要钱呢,咱能省点是点。”
“好,还有啥……”
两家离的并不算远,短短的路程就在母女俩的叮嘱与应和中到了。
夜里很黑,王二妹看不清自家院子和房子是什么样子的,是以在母亲进屋点了灯,当她看到那低矮的圆拱形屋顶和狭窄的房间时,满眼都是好奇。
她记事的时候,就已经是在移民后的地方了。至于她的出生地晋州是什么样子,也只是在长辈的回忆中听过而已。小时候她还曾想象过那个只存在于长辈嘴里,却从来没去过的故乡是什么样,如今看来,黑黢黢、低矮、狭窄,还充满了一股长时间不通风的憋闷土腥味儿,并不如长辈们所说的那样好。
只是,这屋子的形状跟那个男人家族的屋子很像哎。
好奇过后,王二妹有些疑惑,随即她就把这些想法抛诸脑后,打个哈气就准备睡觉了。
她可记得爷爷说现在主动报名可以选择去处的,明天她得想办法跟着爹和姥姥。重来一次,前世那黄水泛滥的地方,她说什么也不能让家人们再去,打死也不能去。
至于她一个啥都不会说的孩子怎么才能阻止那件事,就只能是尽人事听天命。就算结果依然跟以前一样,至少她曾努力改变过。
王二妹这一夜睡得并不踏实,听到点动静就马上睁眼,生怕一觉醒来,姥姥和爹已经走了。
是以,这一夜,自家亲爹什么时候回来的,回来说了些什么,又是什么时候睡得,她一清二楚。
一夜过去,天蒙蒙亮时王二妹就听到一阵悉悉索索的声音,睁眼正好看到自家亲娘已经穿好衣服下了炕,而自家亲爹正打着哈气准备起来。
王二妹张嘴啊啊两声,引起自家爹的注意后,就乐呵呵的冲自家亲爹张开两只小胳膊要抱。
她决定今天就死扒着亲爹和姥姥的怀抱了,要不然一个不留神她可能就被留家里啥都耽误了。
难得闺女这么乖巧的主动要自己,王长平稀罕的紧,收拾好自己,就抱起她下炕到天井里把尿,王二妹顿时有些囧。
可没办法,该尿还得尿,憋了一夜早就有些受不住了,立刻就红着脸开始解决这件让人糟心的人生大事。
等她解决完人生大事之后,王长平就把女儿交给妻子,让她先给孩子喂奶,而他则转身去了茅房。
王二妹两只眼睛骨碌碌转着,见自己亲爹只是去了茅房,立刻大口大口吃起来,不管去哪儿先填饱肚子再说。
不一会儿方吴氏也起来了,看到难得早起的外孙女满眼都是惊奇。
这孩子从小就爱赖觉,今天咋起这么早呢?
王二妹可不管,一见到姥姥立刻伸手要抱,吃饱喝足,她得紧跟亲爹和姥姥了,万万不能被丢下。
于是,王家所有人就发现,今天这个只有五个月大的娃儿也不知道怎么了,除了亲爹和姥姥谁都不找,别人一抱就跟被拧到了哪里似的,哭的脸红脖子粗上气不接下气,好像下一刻就要嗝屁一样。
一家人就被她整的心惊胆战,也不知道该怎么办。
这孩子脾气上来哭到翻白眼、吐白沫可是有前车之鉴的,他们可不敢任由这孩子这么个哭法,毕竟这孩子第一次哭抽抽过去的时候大夫可说了,不能任由孩子这么哭,容易哭出毛病来。
方吴氏急出一身汗,可也不敢让这孩子那么哭,只能跟女婿替换着抱着孩子吃了饭,带着她一起往老院儿走去。
由于她们这一耽搁,等到了老院儿时,里长和王有福另外两兄弟已经带着儿子们都已经到了,众人看到王长平和方吴氏满头大汗的抱着孩子到来就有些奇怪。
王长平也是没招,就跟老爹和叔叔们说:这孩子不知道怎么了,从起来开始就闹腾的很。
其他人倒是没什么,只是一脸惊奇的看着他怀里的小娃儿,只有王有禄手指下意识的在自己腿上点了起来。没一会儿后,他就皱起了眉,似乎有些狐疑。
而就在他想着什么的时候,有人已经试探的靠近王二妹,结果就看到这孩子嗖一下把头埋在王长平怀里,两只小手死死拽着他的衣裳,一副生怕别人把她卖了的样子。
众人看的一脸惊奇,有人不信邪的想强把她抱过来,但刚一动手就听到这孩子跟杀猪似的嗷一嗓子,接着就是震耳欲聋的嚎哭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