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已至下午,可即便如此,沈府屋外还是停着诸多观望的百姓,大门一处被官府把守着,她进去不得,好在后门一处只有两个看守的人,趁其不备她便起了翻墙入内的念头,当然最后无计可施秦鹿鸣也只得翻墙进去。
秦鹿鸣暗自骂道这沈家没事干什么要把外墙砌的如此之高,实在不方便她作奸犯科。心中一阵抱怨,她已然安全落地进了沈府的内院。
今日与昨日不一样,四处都有官府的人把守着,昨日她见着的那些尸体已经被清理干净了,就连那四处飞溅的血迹也被焦黑的火燎痕迹掩盖住了。
没了那些可怖的尸首,今日再面对这番场景,秦鹿鸣心中的那股不适感很快便被自己压制住了,正欲转身离去时,便听到不远处有声音传来。
“沈家遭此不幸,还望大人一定要彻查此事,若是有什么需要尽管开口。我林家与沈家也算是故交,祖母得知此事后心痛难忍,这才命在下前来看看,是否有什么能够帮上忙的。”
“哪里的话,林公子这番拘礼可真是折煞老夫了,这沈家出了如此命案,我已经派人前去滁州通知沈二公子了,更何况这本就是凛朝臣子分内之事。”
京兆尹贺大人的话说得滴水不漏,林亭壁只是淡笑一声,随后朝着身旁的林别来使了个眼色。
林别来领悟到以后暗暗点了点头,便朝着京兆尹过去,说道:“大人不必客气,大人秉公执法,清廉正直天下谁人不知,只是,沈府一案确实复杂,又耗费财力物力,我们林家没有什么能帮上忙的,我和兄长商议一番后决定送了些汤品过来,这邺城天寒地冻的时节就要来了,还望大人勿要嫌弃,就把这些汤品分给兄弟们喝了。”
京兆尹贺大人眼珠一转,心中思量着什么,随后便点了点头,林别来这才邀着贺大人出去接收汤品。
临行之时还吩咐说道:“景明你就在此守着兄长,切记不可出现任何闪失。”
京兆尹本欲开口让林亭壁随他们一同离去,可既然林别来发话了,他也不便再说些什么。虽说林家并非什么官宦家族,可谁人不知林家有两位诰命夫人不说,还出了一名妃子,那林别来的胞姐乃是宫中的宜妃娘娘,如今正值盛宠。
犹豫片刻他便随着林别来离去。
罢了罢了,林家如今是林别来在掌权,这林亭壁虽说少年时期是个天纵之才,可说到底经历了那件事后也就成了个残废,此刻留他们在此也不足为惧。
见京兆尹已经离去,林亭壁脸上堆起的笑意,陡然消失,声音淡淡:“景明,里面去瞧瞧。”
身后的青年点头应道,飞身一跃便消失在了庭院之中。
纵观这一切的秦鹿鸣握了握拳,心中早已将沈家失火一事跟这坐在轮椅上的男子联系在了一起。
秦鹿鸣藏身的地方有侍卫巡查,她心中一紧,连连转身离去,翻身进了庭院假山一处。
那侍卫头子经过秦鹿鸣适才待的地方并没有发现什么不妥,经过林亭壁身边时朝着林亭壁点了点头就要离去,又觉得脚下像是踩到了什么东西,低身去捡,这才发现那东西竟然是个玉珏,由好的羊脂玉打造,上面似乎还刻着什么字。可惜他并不识字,看了半天也不知道那上面刻的是什么。
见那侍卫手中的玉珏,秦鹿鸣只觉得大脑一空,连连伸手去自己的腰间寻探,这才发现自己腰间的玉珏早已消失得干干净净。
是什么时候!她心中一惊,只觉得手脚瞬间变得冰凉起来。
是昨日夜间!一定是昨日夜间她偷偷来此打探消息时丢失的。正当秦鹿鸣觉得大祸临头时便有声音响起:“这是在下的玉珏,定是刚才与你家大人谈话时丢失的。”
那侍卫一听连连回头,只见身后那坐在轮椅上的男子,一身素衣笑得清浅。
侍卫微微一晃神,并没有过多怀疑,而是顺手将那玉珏递给了林亭壁。林亭壁拿着玉珏,再次朝着那侍卫点头轻笑。
待那些侍卫远远离去之后他这才拿出那玉珏细细打量起来。近些日子天气不大好,可不知为何这一场大火将沈家烧得一干二净后,竟然又起了太阳。
这玉珏上面似乎刻个字。他凑近一看,这才发现上面刻着一个秦字,疑惑之际,便听到身后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
一个回头,林亭壁只觉得一阵淡淡的杜衡味道袭入鼻尖。紧接着还未等他反应过来,林亭壁眼前一黑,一个木桶便罩在了他的脑袋上,手中紧握的那块玉珏便被人狠狠抢走。
可惜林亭壁也不是个吃素的,在这种情况下还将玉珏握得紧紧地,丝毫没有松动的意思。
见他如此执着,秦鹿鸣冷着声音说道:“放手。”
是个女子?
林亭壁微微一怔,随后却将那东西握得更近了,显然他是来了兴趣了。
秦鹿鸣见他迟迟不肯松手,暗自冷笑,别人她杀不了,难不成一个残废还不行吗?正欲下手之际,一阵拉扯竟然将套在林亭壁脑袋上的木桶撞掉。
秦鹿鸣心中暗叫不好,一只手还在与林亭壁拉扯着,另一只手便已经握住了自己发髻上的簪子。
木桶掉落,阳光再一次照耀在林亭壁的脸上,只是适才那一番拉扯给他带来的感受并不美好,毕竟任谁头上套着个木桶都不舒服。然而出乎意料的是他刚对上身前这个目光狠厉的女子,便看见这女子手中举着簪子朝着自己刺来。
林亭壁心中一紧,连连侧过脸朝着一旁夺去,然而他低估了秦鹿鸣的狠厉,那根簪子还是划破了他的脖子,蹭掉了一层皮。
林亭壁的白皙的脖子上被划出一道长长的血口子,好在伤口并不深,只是浸了些血而已。
秦鹿鸣对于这男子的样貌并不关心,只是还是在见到了林亭壁真容时微微一怔,随即她立刻反应过来,嘲讽道:“哟,长得倒是不错,可惜是个残废,还是个马上就要死的残废。”
其实秦鹿鸣大可不必杀了林亭壁,不然她也不会一开始就给林亭壁头上套个桶。遗憾的是,这人终是看见了自己的脸,她初来邺城,虽说见过自己的容貌的人并不算多,可说到底在沈家看到一个陌生女子,这一点实在有几分可疑。
举着簪子就要朝着林亭壁送去,却在这时耳边传来了适才离去的京兆尹的声音。
秦鹿鸣暗叫不好,咬了咬唇,连连收回了簪子,撂下狠话说道:“你要是敢说出去今日在这里见到了我,我一定取你狗命。”
见他仍旧不说话,只是似笑非笑地看着自己,秦鹿鸣心中一阵窝火,刚迈开两步又连连转身回去,然后在林亭壁一脸诧异的表情中朝着他的轮椅狠狠踢了一脚,然后朝着后门的方向跑去。
而林亭壁则是做梦也没想到自己这二十六年以来竟然会被一个女子撂翻在地,如此狼狈。
“景明。”趁着京兆尹还未回来,林亭壁连连唤了一声景明,声音不大,却足够赶在京兆尹前面回来。
景明回来时微微愣了片刻,看到自家公子十分狼狈的躺在地上,轮椅翻倒,衣衫凌乱,脖子上还带着点点血迹,他有些失神。
“家主,你这是?”景明连连上前将其扶了起来。
林亭壁摸了摸自己的脖子,丝丝痛感随之传来,他嘴角噙着一丝笑意:“没事。”
正巧林别来随着京兆尹已经赶来,虽说他此刻已经坐在了轮椅上,却仍旧掩盖不了他的狼狈气息。
“兄长,出了何事?”
京兆尹心中一紧,只当是林亭壁遇到了回到案发现场的贼人,正准备叫人时便听到林亭壁的声音缓缓响起:“没事,不过是被一只野猫挠了。”
林别来:“……”
被……一只野猫挠了?这话说出去骗骗京兆尹尚且说得过去,可他兄长是不是忘了他们家是做什么的了?
邺城林家,大凛朝的名门望族,世世代代以医术闻名。
这脖子上的上明明就是器物所伤,更何况这里昨夜才发生大火,哪里来的野猫?
“卓临,回去吧。叨扰如此之久,就不打扰大人办案了,待沈兄回来我们再来吧。”
一听林亭壁如此说道那京兆尹心中连连叫好,只希望这二人赶紧离去,但面上仍然要装作波澜不惊的样子。
离开了沈府,林别来这才有机会逮着自家兄长问道:“兄长,你这伤口明明就是利器所伤,我倒想知道哪能够个野猫能挠出这样的伤口。虽说那京兆尹没有察觉,可作为林家人,我可是明明白白地嗅到你身上多了一股杜衡的味道。”
林亭壁瞥了自家弟弟一眼,随后冷不防地问道:“说起秦姓,你会想到什么?”
林别来不知林亭壁为何突然提起这个,蹙眉思索片刻便回到:“还能有什么,近来在邺城声名鹊起的那个秦家啊,据说是从广陵过来的。”
“嗯……你可有具体探查过这秦家的底细?”听林亭壁这般说着,林别来顿了顿步子:“兄长是怀疑沈家的事跟秦家有关?说来也是,这秦家是做瓷器生意的,沈家虽说从前是做乐坊生意的,可近些年来也有了转行的意思,这期间却硬生生地出了个广陵秦家来邺城抢生意,兄长这番怀疑确实有几分合理。稍后我便去查查这秦家的底细。”
林亭壁摇头不语,林别来显然是没有猜到他的意思,只是林亭壁不说话,他也不好再追问。
“对了,这京兆尹怎么样?”
林别来听到京兆尹三个字,显然是来了些兴致,看了眼周围行色匆匆的人群,这才压低了声音说道:“就目前情况看来是没有什么问题的,但愿沈府一事能够在他手上有个好的结果。”
林亭壁点了点头,他们林家在他祖父一辈曾与沈家是至交,只是后来沈家不做瓷器生意反倒来做乐坊行业,这一点多多少少引起了林家人的膈应。毕竟,林家可是簪缨世家,对于乐坊生意还是存着一些偏见的。
然,沈家这一代到了沈云岫手里又发生了转变,沈云岫不顾自家母亲的反对硬是要做回老本行瓷器生意,如今沈家出了这么大的事情,林老太太顾念沈林两家的交情,特意派林亭壁前来帮衬一些。
“家主,说起来,适才属下进屋查看时,发现屋中还未搬走的焦尸除了烧焦的痕迹以外还有剑伤,我怀疑是有人先血洗了沈家,再放火掩盖痕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