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日,据说禹太妃是带着一脸杀气,横冲直撞地跑到了御书房。
见她如此蛮横无理地冲了进来,一开始陛下还是一脸头疼的表情,但在听到禹太妃将云娴的事情添油加醋地说了一番后,火冒三丈。
禹太妃见他只是骂了一句岂有此理,始终不曾离开,只是站在御书房中,冷冷地看着皇帝陛下。
半晌之下皇帝才发话说道:“这个云娴,朕没想到她竟做出如此惊世骇俗的事情!果真是恃宠若娇,为所欲为。”
禹太妃依旧是冷眼看着他,一动不动。
惊世骇俗?明明就是大逆不道!
见禹太妃迟迟不肯离开,皇帝下没了办法,只得下令降旨将云娴禁足在家中三月不得出门,还命其亲自登门给乔荷道歉。
禹太妃知道若非她儿子还在戍边,这个陛下是断不会做出惩罚云娴的事情的,只怕私下夸还来不及。
禹王妃心寒,只得拂袖离去。
皇帝对云娴郡主的惩罚根本不能泄她心头之恨,这些处罚无异于隔靴搔痒罢了。
禁足三月,什么狗屁处罚,呸!
登门道歉,这狗皇帝连个时间期限也没给,又立马禁足了云娴,不出长公主府如何登门道歉?
禹太妃冷笑一声,坐在摇晃的马车上对着身边的嬷嬷说道:“去长公主府。”
是啊,陛下不管,难道她就没辙了?云娴的母亲长公主对于她这个女儿素来不大喜欢,虽然倒不至于偏袒他们这样的外人,但到底能够找些不痛快。
于是第二日清晨,云娴郡主在她母亲长公主的监视下到南靖王妃负荆请罪来了,还当着乔荷的面自己掌嘴了几个。
乔荷心情大好,懒洋洋地躺在软椅上,看着自己新涂得丹蔻,学着秦鹿鸣的样子,慢慢悠悠地说道:“行吧,瞧着云娴你如此真诚请罪的份上,本王妃就免为其难的原谅你了,这三个月就哪里也不要去了,家中待着好好抄抄女戒吧。就三百遍吧,禁足解除了记得拿着抄好的女戒给舅母看看。”
云娴郡主握了握拳,看了眼身后她母亲派来监督自己的人,咬牙切齿地说了一句:“是,谨遵舅母教诲”
云娴郡主这件事情虽然严重,但并不像前几次秦鹿鸣的事情一般“哄”得传开了。毕竟,虽然长公主不喜欢云娴,但再怎么说也是她女儿,这种丑事传出去只会给她丢人,因而早早地便命人将此事拦了下去。
不过,这世间哪有不透风的墙。
这件事情在云娴郡主负荆请罪的同时便已经传到了林家。
林别来知道这件事的时候怒发冲冠,若非景明拦着早就不带脑子的出门去长公主府问罪去了。
澹台婧看了他一眼,轻皱眉头:“你急什么,你以什么身份过去?咱们家哪里还有在朝中任职的,你拿什么身份过去?再说了即便你有这个身份,又有什么理由去?打抱不平?你现在跟知意那丫头也就是定了亲,更何况被云娴郡主欺负了的是南靖王妃,不是你那未过门的妻子。”
林别来:“……”
他刚才不是太着急了嘛,这还不是担心嘛,所谓关心则乱。
“母亲教训的是。”
林亭壁对于他们之间的对话并没有听进去,他只是单纯觉得秦鹿鸣这女人果真有些胆大妄为。不过转而一想他又觉得秦鹿鸣令人敬佩,一个女子如此果敢,他,不得不服。
不过,澹台婧虽然拦住了林别来不去长公主府,但却没有拦住他想去陆家探望的心。
直到林别来已经出了门去,澹台婧问起,林亭壁这才挑了挑眉轻哂,看了眼天边的云霞,不紧不慢地说道:“许是去了陆家。”
“陆家?这孩子怎么还没有放弃,都说了成婚前不宜见面,他怎么还去?”
谁知林亭壁突然转过头来看着自己的母亲一眼,扬起嘴角,随后在景明将自己推出屋子的那一刻说了一句:“母亲放心,陆家他是进不去的。”
正如林亭壁说的那样,此刻林别来被拦在了陆府的大门口。
出来见他的是陆夫人,他道明了来意,陆夫人也只是微笑地回拒。
林别来顿时蔫了,心中只觉得十分委屈。
陆知意的小像他是见过的,陆知意是他喜欢的样子,听母亲说陆知意是个温婉乖巧的姑娘,这也是为什么他即便知道陆知意是个盲女也要选择她的原因。
只是,虽然他一向知道婚前不宜见面的习俗,可他和陆知意的婚事并没有谈起具体时间,只说了先尽量医治陆知意,以免届时到了林宅诸多不便。
可是后来他借着多次诊治的机会想要去见一见陆知意,也没有见成,每次都被陆夫人拦了下来,隔着小屏风只能依稀看见一个轮廓罢了。
林别来没了辙,只得作罢。谁知他转身回去只不过是一个幌子好让陆夫人放松警惕,随后便直冲冲地往陆府里面冲了进去。
陆夫人眼皮一跳,这怎么跟说好的不一样,不是说这林家公子是个沉稳之人吗?
“拦下他!”
就这样,在邺城混得风生水起,各世家小姐暗恋的林家二公子被陆府无情地扔了出来。
此事在他和陆知意成婚以后一度成为了陆知意用来嘲笑他的资本。
云娴郡主到乔荷跟前负荆请罪的那日,秦鹿鸣只身前往了雍兰殿,因而错过了这番嘲笑云娴郡主的好时机。
不然按照秦鹿鸣这种睚眦必报的性格,定然是会过去瞧上两眼,再狠狠打击云娴郡主一番的。
只是,可惜的是这天她去了雍兰殿。
林蓼蓝花了九次才将秦鹿鸣请来,再好的脾性也被秦鹿鸣这冥顽不灵的态度磨得一干二净。
“秦姑娘还真是难请,本宫多次派人寻你都不见你的面。”
秦鹿鸣淡笑,装作不明白她的意思:“娘娘哪里的话,鹿鸣此前一直卧病在床,实在难以行动。”
林蓼蓝没说话,只是上下打量了她一眼,心中了然。四肢健全,容光焕发,这哪里像一个卧病在床多日的人?
林蓼蓝不想浪费这个机会,毕竟秦鹿鸣这人实在难请,她担心这次以后秦鹿鸣又会耍些什么花招。
林蓼蓝给身边的大宫女递了递眼色,示意她让其他人下去。
见人已经退出,林蓼蓝便开门见山地说道:“秦老板,我直说了。我想找你帮个忙。”
秦鹿鸣见她终于开口,回过头来,说道:“鹿鸣只是一小小民女,恐怕帮不上宜妃娘娘。”
林蓼蓝凝眉,她还没说是什么,这秦鹿鸣果真是油盐不进。
“不,这个忙,秦老板一定可以帮上。”
秦鹿鸣不语,等待着林蓼蓝的下文。
林蓼蓝沉默片刻,沉思半晌才缓缓抬头,目光空虚。
“这件事少有人知道,我在进宫以前曾经有个很欢喜的人,当初若非一些原因我进了宫,只怕我早就和他琴瑟和鸣了。”
林蓼蓝似乎有些感伤,看了眼秦鹿鸣又继续说道:“他叫沈云鹤,想必秦老板多多少少知道一些,就是去年被大火烧得一干二净的沈家沈大公子。我进宫原本就是为了他,他在沈家很受家中器重,但……他这人实际上才干并不比他的弟弟,我见他生意连连失败,又听闻他父母竟然逐渐谈起要将他的弟弟沈云岫召回来,他整日愁眉苦脸,身子也日渐消瘦下去。最终我决定助他一臂之力进了宫,便想着通过陛下帮衬他一些。可谁知……去年一场大火将沈家烧的一干二净,什么也没有剩下。”
秦鹿鸣对林蓼蓝的故事并不感兴趣,但她也没有打断林蓼蓝的话,只等着林蓼蓝继续。
“秦姑娘,我只想出去给他上柱香。希望你能够帮帮我!”林蓼蓝的声音有些激动,一脸恳切地看着秦鹿鸣。
可秦鹿鸣这人吧,素来铁石心肠:“宜妃娘娘,您为宫妃,着实不应该再去给这沈家公子上香。”
林蓼蓝苦笑:“我自打入了宫以来便再也没有见过他,我想我这辈子至死都不能在看见他了。这点小忙,还望姑娘成全。”
秦鹿鸣淡淡地瞥了一眼林蓼蓝,声音不咸不淡:“娘娘在宫中给沈公子烧了香便是,又何须涉险出宫。恕我直言,娘娘可能不知道,沈家八十六口人烧得面目全非,都葬在了一起,您要出去找沈公子的坟墓恐怕有些困难。”
林蓼蓝微愕,怎么会?
“不可能,我明明有跟刑部侍郎说过,沈云鹤的手上一个刀伤,这是当年为了救我被砍到的,大夫说他伤到了骨头,这个印记定然存在。我跟刑部侍郎说过一定要给沈云鹤单独盖棺建墓。”
秦鹿鸣抬眼,漫不经心地说道:“娘娘似乎忘了,刑部还有个尚书。”
林蓼蓝心如死灰,但半晌之后她又恢复了往日的神采,拉着秦鹿鸣继续说道:“秦老板我知道你是个生意人,我不会让你做亏本生意,只要你愿意助我出宫,我一定重金酬谢。”
前两次见林蓼蓝她都是一副高高在上的模样,眼下却突然低声下气地来求自己,秦鹿鸣有些不适应。
将自己的手从林蓼蓝的手中抽回,秦鹿鸣又道:“娘娘,这笔买卖不划算。若是被发现了我可是要丢性命的,鹿鸣还是很爱惜自己这条命的。”
林蓼蓝皱眉,她怎么求怎么说秦鹿鸣都不肯帮自己,冷静片刻之后,便说道:“你当真不肯帮我?”
秦鹿鸣没有说话,直视着林蓼蓝的眼睛,态度已经很明显了。
却没想到林蓼蓝突然态度大变,一副神色如常的样子,不苟言笑:“行吧,既然秦老板不愿意也就罢了,只是,我听说你近来跟南靖王妃走的近,巧了,本宫也跟南靖王妃关系不错,既然如此,那我就找南靖王妃帮忙了。”
秦鹿鸣的额角微微跳动,她的神色瞬间冷了下来,抿了抿唇这才说道:“宜妃娘娘这是在威胁我?”
林蓼蓝浅笑,唤了声大宫女进来送送秦鹿鸣,幽幽的说了一句:“只是给秦老板一个选择罢了,秦老板回去好好想想吧,想好了过两日再告诉我也不迟,不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