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居之中发生的这一幕,被林亭壁瞧得一清二楚,毕竟他也不知为何,自己总是与秦鹿鸣凑巧,本来他还在闹心今日没有上门到秦宅等候秦鹿鸣,不过眼下看着秦鹿鸣就出现在林家不远处的铺子中,不由心情大好,只觉得今日似乎早上闹得这么一遭事情也不错。
至少他是第一次听见了秦鹿鸣在公众场合维护自己。
虽然人家的主要目的是陆知意,可刚才那几句夸赞确确实实是从秦鹿鸣口中出来的。
“景明,咱们回去吧。”林亭壁转了转扇子,一脸的阳光灿烂,转头便朝着自家府中回去。
景明瞥了一眼那还在华居中的女子,明眸皓齿,看起来十分嚣张,景明吞咽了一口口水,他觉得自家家主约摸着是镇不住秦鹿鸣这种女子的。
林亭壁这个人没有别的什么爱好,此生最爱的大约便是收集扇子,这一点兴许也是受了澹台婧的影响。
这些扇子其中不乏大师之作,前朝留下来的古玩,若是换了别人早就将这些东西珍藏着了,可他倒好,最是喜欢将这些东西拿在手中转悠。
夏日里开了扇面来转,春秋两个时节便是合上扇面转着。景明觉着若非是因为邺城冬季寒冷,只怕林亭壁这手上的扇子一年四季都不会离身了。
他看了眼聆听腰间的软剑,隐藏得极好,几乎很难察觉那是一柄长剑。倒真是可惜了,好好的一柄软剑,成了林亭壁的腰带,足足地做了多年的腰间挂饰。
秦鹿鸣并不知道林亭壁将华居中的事情尽收眼底,一览无遗。出了铺子之后她便看了眼身边的车夫,心烦意乱地说道:“你先回去吧,我和宴春走走。”
“是,姑娘。”车夫点头,转身便驾车离去。
宴春看了眼秦鹿鸣,发现她此刻正有些微微失神,随后顺着她的目光望去,不禁微微一怔。
这方面方面是林家宅子的方向,她们此刻不过距离林宅半条街的距离。宴春心中有了一番猜想,开口略有试探:“姑娘,要去林宅吗?”
秦鹿鸣猛一回神,神情漠然,对于宴春的话没有正面回复,只是眯了眯眼,随口说了一句:“宴春,知意的生日要到了,今年的礼物准备了吗?”
宴春惊觉,神色略有一丝不自然:“未曾,这些日子是忙了些,还望姑娘见谅,回去我便立刻着手准备。”
秦鹿鸣没有怪她在,只眯了眯眼睛,冷风刮在她的脸上,她觉得有些刺痛:“嗯,早些准备吧,今年咱们也不去了,你随我一起去昭德寺吧。”
宴春惊喜,往年去寺庙一事多数时候都是秦鹿鸣带着宋碧华的,去年刚到邺城,她终于以为自己可以随同秦鹿鸣了,只是终究未能如愿,今日听秦鹿鸣这般说着,心中自然是涌进一丝暖意。
“怎么?不愿意?”秦鹿鸣没能听到宴春的回复,还以为是她不乐意陪着自己去,斜睨了她一眼。
“哪有!宴春只是惊讶罢了,宴春早说过,姑娘做什么宴春都会陪着的,哪有什么愿不愿意一说,只是姑娘是否要带着宴春一事罢了。”
“知意的眼睛好了,我这心事也算是了了一桩,眼下就盼着知意明年大婚了。这婚事定然得办得风风光光的。届时我在给知意送上一份大礼,定要让这邺城的姑娘们羡慕。”
秦鹿鸣声音淡淡的,但宴春能够听出来她话语之中的铿锵有力以及自信。
今年的冬至,邺城没有落雪,只是有些干冷罢了。不过比起去年还算不上太冷。当然这也可能和秦鹿鸣在邺城待了一年以后逐渐适应了此地的气候有着关系。
这几日邺城降温降的厉害,秦鹿鸣也开始升起了火盆,虽然比不上前几日那般在院子里睡在躺椅上晒太阳惬意,但好在这小日子过得也算书信。
陆知意生辰的头一日,难能可贵地独自一人来到了秦宅见秦鹿鸣,秦鹿鸣知道以后惊喜连连。赶忙让宴春出门迎接。
不过,高兴归高兴,可她还是有些不放心,说道:“日后出门身边还是带着一个随从才好,你眼睛刚恢复不久,身边连个丫鬟婆子也不带着,平日里你又极少出门,虽然在邺城生活了这么多年,可到底很少上街,若是迷了路遇上了什么危险那可如何是好?”
秦鹿鸣忍不住出声提醒,陆知意知道她实在关心自己,撒了撒娇便拉着秦鹿鸣的胳膊说道:“我这不是见姐姐都不到我的生辰会上面来,心中落寞吗?这次便自己亲自上门来邀请姐姐。明日姐姐可一定要来,长河山君还有王妃姐姐那边我都请了,这次有你熟悉的人。”
陆知意浅浅一笑,脸上的两个梨涡带着几分天真。
秦鹿鸣看着她干净清澈的双眼微微出神,她记得自己的母亲当初也是这样的神情。父亲常说起他和母亲是青梅竹马,从小定下的姻缘,常说她母亲眼睛清澈明亮,就好似天上的星辰一般。
她没想到原来知意的眼睛好了,恢复了神采之后也是这样的光亮。到底是陆家将知意真心对待,保护的极好,秦鹿鸣心中有些酸涩,她在想是不是当年没有发生那种事情自己也可以是这样的天真快乐。
“知意乖,礼物我会让下人送来的,只是宴会我就不去了。”
陆知意撒娇,声音甜如蜜糖:“可是姐姐若是不来,明年生辰我已经嫁到了林家,届时还不知道林家又是怎样的规矩。”
秦鹿鸣伸手拍了拍她的肩膀:“你这般温柔娴静,我瞧着那林夫人也是真心喜欢你的,还有那林别来日后定然也会对你宠爱有加的。”
“那姐姐呢?”
这问题问得秦鹿鸣一愣,片刻之后她的脸色才柔和下来,一脸慈爱地看着陆知意:“自然也是要宠你爱你。你可是我的好妹妹,我不宠你宠谁啊。”
“既然姐姐宠爱我,那明日就来好不好?这可是知意在陆家唯一的一个生辰了。”她嘟了嘟嘴,哀求道。
秦鹿鸣自然是宠爱陆知意的,她什么都可以给她,就连命也可以,只是唯独在这件事情上她不能妥协,因为死去的母亲和父亲对于秦鹿鸣来说同样重要,她的眉头拧成一团,最终唇边溢出一个暗藏苦涩的笑意:“不了,知意听话。你大婚的时候我定然会早早地出现的。不会缺席,到时候你想赶我走我都会死乞白赖地留下。”
见她如此固执,陆知意心中自然有些遗憾,不过既然秦鹿鸣不愿意来定然是有秦鹿鸣的原因在着,三番两次地拒绝,她也不便再邀请了。
多说无益,陆知意颇有遗憾地告辞离开。临别之情秦鹿鸣担心她路上会遇到什么危险,便唤了宴春相送。
“宴春姐姐,你知道秦姐姐为什么每次都不愿意来我的生辰吗?”陆知意终是忍不住好奇,刚一出了秦宅的大门,便拉着宴春问道。
宴春微微一怔,面露难色。
“若是不方便说那便不说好了,知意不做强求。”她是个善解人意的好孩子,一看到宴春露出这般神情便猜到其中缘由定然不方便透露。
宴春抿了抿唇,随后拉住了陆知意的胳膊,长长的叹了一口气:“知意小姐,这件事是我家姑娘的心结。你也不要怪她,我家姑娘对小姐的好小姐自己也能感受到,并非她不愿意去。她……”
宴春神色感伤,似乎要与身后的枯叶融为一体:“姑娘她……明日是姑娘父母的忌日。”
陆知意的胳膊微微一颤,须臾之后才露出一脸抱歉地神情看着宴春,十分自责地拉着宴春说道:“对不起,宴春姐姐。是我不好,还请你让姐姐不要太过伤心。”
宴春神色复杂,心中有些不是滋味,最后还是点头应声:“知意小姐放心。”
她家姑娘的亡父亡母不正是陆知意的吗?虽然她知道陆知意因为大病一场,再加上当时年幼已经将作为秦黛罗的事情忘得一干二净,可她还是替秦鹿鸣感到难受。
为什么,这种事情要叫她家姑娘一个人承担。她只要一想到那件事情发生的时候秦鹿鸣还只有十三岁,正是豆蔻年华,最美好的年岁却要亲眼见证这种惨事。
果真是上天不公。
翌日清晨,凛冽的寒风像刀子一般刮在秦鹿鸣的脸上,时间还早,她穿了一身裘衣,又让宴春陪着她吃了一碗莲子羹暖暖身子,最后才捧着汤婆子带好了裘帽出门去了。
刚一到门口便看见站在一辆雪白马车前的年轻男子,一身银雪色大氅披在身上,一脸笑意盈盈地看着她。
看起来已经等候很久的样子了。
秦鹿鸣微微一愣,她好像很已经快有半月没有见到林亭壁了。她不知道自己的心中是怎么想的,但她无疑是明白的,她此刻心中有些酸涩怪异。
今年的冬至没有下雪,倒是天色阴沉,有一点飞雨。宴春听着呼呼的风声,以及秦鹿鸣一直压不住的帽子,还在犹豫着要不要撑伞,手上的伞便突然被人一把夺走。
宴春微微一怔,回过神来发现秦鹿鸣的头上依然多了一顶白色的伞面。而她似乎也被林亭壁从秦鹿鸣身边理所当然地挤走了。
宴春:“???”
“你来做什么?”秦鹿鸣的声音有些发抖,许是因为被风吹得发冷,也或许还有些别的什么原因。
林亭壁看她鼻尖被冻得通红,心中痒痒的,他抬了抬手,本想捏捏她的鼻子,可又担心这样的动作会将她吓着,不过片刻便神色恢复如常。
他声音清冷,但格外好听。
“自然是来接你,不是要去昭德寺上香吗?有什么问题吗?”他转过身来,一把本该摇摇欲坠出现在宴春手中的伞却无端出现在了林亭壁手中,一身白衣,一把素伞,倒有些江湖传说中的白衣少年之感。
只可惜宴春清楚的知道林亭壁不过是在自己黑狼的表面上披了一身皮罢了。看人不能只看表面。
秦鹿鸣不以为然,她去昭德寺的确没什么问题,只是她好像没有要他来接自己吧。虽然她还记得去年在昭德寺这一天遇见了他,但这好像跟他来接她也没什么关联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