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的街巷里悄然无声,唯有巡夜守卫时不时响起隐约的脚步声。
但今夜的街巷与以往不同,在城主府周围,除了巡夜的守卫之外,隐隐听去,一处稀稀落落且隐隐约约的脚步声夹杂在其中。
当巡夜守卫接近,纪凡便躲身于阴暗角落里。当巡夜守卫远去,纪凡才小心翼翼的从阴影中走出。就这样一点一点的在角落里挪步,纪府与城主府本就不远的距离,纪凡愣是花了很长一段时间才走完。
城主府的院墙边,矗立一处二层小楼。纪凡躲在角落里抬眼望去,只见小楼之上依旧灯火明亮,那里便是步锦云的闺房。
紧盯窗户里的烛火看了半晌,确定闺房中只有步锦云的身影过后,纪凡才小心翼翼的凑到小楼窗下,凭借着自小练就的翻墙约舍的本事,纪凡三下五除二就沿着墙壁爬到了步锦云的闺房窗边。
嗒~嗒~嗒~
纪凡轻声敲窗。
闺房里很快就传来了步锦云的声音:“是谁?”
话音一落,步锦云的身影出现在窗边。窗户刚一推开,纪凡刚要说话,却不等纪凡张嘴,一柄锋利的剑刃带着一抹梅花香气便从窗缝里猛地刺向纪凡。
纪凡猛地一惊,下意识的向后一躲。稍不留神,整个人差点就两脚一空,直接摔到楼下。
“纪凡?”窗缝里的步锦云见到来人竟然是纪凡,整个人也是猛地一惊,她连忙收回利剑,急忙伸手便要将纪凡拉进屋里。
“锦云,不用了!我说两句话就走!”纪凡说道。
步锦云依旧惊愕失色,一边伸手拉着纪凡,另一边张口说道:“这大半夜的,你怎么偷偷摸摸的跑到这来了?你若要找我,正大光明的走正门不行吗?”
“锦云,我若走你家正门,只怕我活不过今晚!”
步锦云吃惊更甚,纪凡急忙将今日下午纪府之事一并告知步锦云。
听纪凡说完,步锦云眉宇紧锁,“我爹真是太过分了!纪凡,你不要怕!我这就找我爹爹讲理去!”
“哎~你回来!”爬在窗外的纪凡连忙叫住步锦云,“你若想保住我这条小命,你就千万别让你爹知道我来过这里!”
“事到如今,你要作何打算?”
纪凡叹气道:“只怕要离开城中几日,等你爹彻底消了气,我便再回来!锦云,关于这件事,你就别再去找你爹了!我只怕你越去找你爹,你爹就越加生气,到时就更麻烦!我今晚前来,只是与你告别,等你爹不再找我家麻烦的时候,我就再回到蜃楼城。届时,寻找机会,再正大光明的来娶你!”
听闻此言,步锦云两眼忽然微微泛红,委屈巴巴的嘟了嘟嘴,最后嘴里嘟囔道:“只怕要委屈你一些时日。但是你放心,你若不在,我便每天替你到纪府向纪伯伯请安,以此替你尽一些孝道。”
纪凡微微的点了点头,心底里五味复杂。话已说完,且时间不早,虽说心有不舍,但纪凡还是跟步锦云道了声别,悄然声息的沿着高墙爬到楼下。
“纪凡!我等你回来!”
深夜中,纪凡离开步锦云的闺房小巷,身后传来步锦云的声音,纪凡却选择听而不闻,泛红着双眼,渐渐的加快了脚步。
次日清晨,天刚蒙蒙亮,城中各处街巷依旧清净一片,唯独纪府后门响起了微微的开门声。
纪凡沿着门缝探头四望,确定四下无人过后,他才小心翼翼的背着行囊从纪府后门走出。
纪云紧接而至,看着临行前的纪凡,这位慈父的眼中忽然充满了不舍。
“凡儿啊!为父交给你的书信,你可藏好了?”
纪凡点了点头,“父亲放心!您嘱咐我的事情,我都记好了!到蜃楼山里的登云观之后,我便将书信亲手交给青云子大师!至此,我便在登云观里修身养性,待到城中事情过去之后,我就回来与父亲相聚。”
纪云眼含不舍的拍了拍纪凡的肩膀,“凡儿,我的好儿子!虽说你从小有些顽劣,但为父知道你本性不坏!希望你跟随青云子大师修身养性的同时,也能让你的性格成熟一些。临走前,父亲再问你一遍,当初在广场上声讨步云路,可是你发自肺腑的?”
纪凡面容坚定的点头道:“不瞒父亲,虽说当日在广场上,我没有说几句话,但声讨步云路之事,我却从未后悔!步云路以城主之名,在蜃楼城中滥杀无辜、欺凌乡里,简单的声讨只不过是想要唤醒百姓们内心里的反抗,其实像步云路这种人,应当人人得以诛之。”
听闻此言,纪云看向纪凡的双眼,久久不能出神,他觉得他的儿子忽然长大了,好似一夜之间不再是那个玩世不恭的纪家少爷,更像是他纪云心底里想要成为的那个模样。
纪云心中感慨万千,他想要好好的夸赞眼前的纪凡。但无奈,时间紧迫,巡城的守卫可不会给他们留下太多的时间。
想尽千言万语,纪云带有一丝认可的向纪凡点了点头,情不自禁的向纪凡竖起大拇指,“儿子,好样的!”
在纪凡的记忆里,这好像是纪云第一次如此认同自己,愣是让纪凡有些不敢相信这居然是真的?
“父亲,谢谢你。”
“别废话了。时间不早了,你快些走吧!记得从东门出城,那里的守卫皆受过我们纪家恩惠,他们不会难为你的。”
纪凡朝纪云点了点头,嘴角也露出一丝微笑。跟纪云告别之后,纪凡便趁着清早众人皆沉睡于梦乡之时,神不知鬼不觉的混出了蜃楼城。
与此同时,步府的步锦云也早早的洗漱完毕。她知道今天是纪凡离家的第一天,昨晚她曾答应过纪凡,在他离开之后,她要每日到纪府请安,一来是以纪凡之名,尽一些自己的聊表之情。二来是希望能跟未来的公公和祖母熟络一些。
出入纪府,纪云与纪家祖母对待这位步家大小姐还算是如待上宾。虽说纪家与步家世代为仇,而且他们对步云路印象不佳,但是对于这位步家大小姐,纪家上下还算是颇有好感。
甚至当步锦云离开纪府之后,纪家祖母望着步锦云的背影,口中暗自的嘟囔道:“这丫头若不是步家人,只怕是我纪家孙媳的最好人选。”
纪家祖母的这句话被纪云听在耳中,不禁也是连连点头称是。
但是当步锦云回到步府之后,情景瞬间就变得截然不同。
步府大门内,步云路正坐在正殿门前,面色严肃且带有一丝愤怒。
当他看到步锦云兴高采烈的走进大门,步云路的脸上便瞬间多出了一丝怨气。
“你去哪了?”
被步云路如此冰冷的问了一句,步锦云脸上的欢喜便瞬间烟消云散。她能看得出来,自己的这个爹好似心情不大好。
“我出去玩了!爹,你这是生谁的气了?”
“出去玩?”步云路冷哼一声,“你去哪玩了?”
看着对面的步云路,步锦云的眉头也皱了起来,她一脸不屑的反问道:“爹,你这是什么意思?你要监视我嘛?”
“我再问你一遍,你去哪了?”
步锦云白了他一眼,冷声道:“我去纪府了!”
“放肆!”
嘭!
一声巨响。
步云路一身怒气的站了起来,恶狠狠的盯着步锦云的同时,抬手便拍碎了身下的木椅,“你去纪府干什么去了?是不是去找纪凡那个孽障去了?”
步锦云也同时来了火气,一脸怒气的朝步云路说道:“纪凡不是孽障!我就是去纪府了,我想干嘛就干嘛!你管不着我!”说完,步锦云就要转身走回自己的闺房。
身后的步云路怒声喊道:“我步家与纪家世代为仇,你还敢公然跑到他们纪家?你若真感觉纪家好,你从此往后便滚到纪家,永远别再会来!”
听到步云路如此一说,步锦云也跟着来了火气,“用不着你撵我,反正我早晚都得进纪家的门,无非是早一天或晚一天罢了!我现在就告诉你纪家到底哪里好!纪家人知书达理,而你呢?你只懂得滥杀无辜,在蜃楼城收敛钱财。纪伯伯广施善举,蜃楼城的人有谁不知道纪伯伯是位善人。而你呢?烧杀抢掠,十八里铺便是您的杰作。这就是你与纪家人的不同。”
“混账!”话音一落,步云路稍用内力,瞬间便闪身到步锦云的眼前,抬手就是一声脆响,在步锦云的面颊上留下一道通红的掌印。
步锦云手捂面颊,抬眼看向步云路,嘴里冷笑道:“被我说穿了吧?你害怕了吧?你若不是心虚,怎能如此胆颤?你这种做贼心虚之人,怎能跟纪伯伯那种磊落之人相比?”
“放屁!”说着,步云路便又要怒气哄哄的给步锦云再来一巴掌,可是手举半空,他又心有不舍。
步锦云冷眼看向步云路,接着冷笑道:“你打呀!你又怕了吗?你的手上早已沾满蜃楼城百姓的鲜血,也不差我这一点了吧?”说完,步锦云嘴里发出邪魅般的冷笑,“我知道你想要听什么。我现在就告诉你,与其做你的女儿,我倒是更愿意给纪伯伯做女儿。”
说完,步锦云头也不回的跑进自己的闺房。
“轰”的一声巨响。
步锦云用力的关上房门,她不管门外的步云路心里作何感想,她只觉得一口气说出了肚子里的肺腑之言,心底里却显得格外的舒坦。
殊不知,门外的步云路听到自己女儿尽说出如此言语,他的心里瞬间燃烧起团团怒火。
待在女儿闺房门口,步云路站了很久,他是做梦也想不到自己一个人亲手带大的闺女,尽然能当着府上所有仆人的面前,居然能放出如此狂言?
胸口里熊熊怒火燃烧,他感觉整个人都快要被气炸了。
倒了最后,步云路用着一双充满怒气的双眼看向女儿的闺房,怒声道:“好!你不是说纪府的人都是好人嘛?老子反到成了恶人,那老子这个恶人就做到底,今晚老子就要去把纪府上下所有人都给宰了,还有纪凡那个孽障!老子倒是让你看看,老子能恶到什么程度?”
说完,步云路便头也不回的带着一众仆人回到了城主府的正殿之中。
就在步锦云父女为了纪府一事,而吵得面红耳赤之时,另一边的纪凡却因为赶路,而累得满头大汗。
经过大半天的时间,纪凡终于按照父亲绘制的地图,在这苍茫的蜃楼山中找到了这座登云观的所在位置。
蜃楼山连绵十余里,山如其名,犹如蜃楼一般,令人无法望眼欲穿。让人感觉到好似身处于连绵荒山之中,最终迷失方向。
纪凡虽在蜃楼城土生土长,但却从未听闻有过何人能对这地形诡异的蜃楼山能了如指掌,若不是父亲特意为自己绘制了一份去往登云观的地图,纪凡只怕做梦也想不到自己居然能在这种连绵的荒山之中寻得到东西南北。
按照地图指示,纪凡在翻过几座山,又绕过几条山路之后,便看到前方不远处有一座略感凄凉的古刹。
来到古刹前,大门的牌匾上依稀的写道“登云观”三个大字,届时的纪凡才敢松口气。
嗒~嗒~嗒~
纪凡敲响道观大门,未过太久,门里便传来守门道童的声音。
道童推开大门,看到门外的纪凡,道童的脸上闪出一丝惊讶。毕竟登云观地处蜃楼山的群山之中,知道此观之人可谓是少之又少,所以道童见到有外人前来,也就多少有些惊讶。
面对道童,纪凡显得彬彬有礼,在问好之后,纪凡便直接说明来意。
听说纪凡要找师傅青云子,道童脸上的狐疑变得更重,他让纪凡在门外等候,询问师傅是否愿意见客。
看到道童要关门,纪凡连忙抬手挡住大门,说道:“小师傅!家父与贵观青云子道长乃世交,并有家书一封,命我务必亲手交于青云子道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