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是过了多久，齐竣打破了沉默。他哑声问道：“你不愿意跟爸爸一起生活吗？”他记得，这孩子从小就一直很黏他的，甚至当年去英国的时候还想跟他走，只是他当时没有足够的能力带上她。现在他已经在英国站稳了脚跟，为什么她又不愿意走了呢？

　　“之前跟你打电话，你不是说想跟着爸爸吗？爸爸现在有能力让你在英国生活得很好……”

　　齐淼淼打断他，“你还记得，那是多少年之前的事吗？”

　　齐竣沉默了。

　　“那时我妈新组建了家庭，很忙，根本腾不出精力来陪伴我。有时候，我会觉得我很多余。又恰逢叛逆期，心思敏感，就很想你带我走。你那么疼我，一定会比妈妈有更多的时间陪我。但是，你没有带我走！”

　　齐淼淼提起那段心酸的往事，声音平淡到不可思议，像是一个无关紧要的局外人。“现在你说，想带我去英国，想给我更好的生活。可是爸爸，我早已经过了需要人陪伴的年纪了！”

　　齐竣眼中闪过痛色，“对不起！”

　　齐淼淼道：“不用道歉，我其实理解的，无论是你还是我妈。我理解你们，也希望你们能够理解我，我现在的生活很好，每天都过的挺充实的，我并不想改变现在的生活状态。我不去英国，你有空的话，多回来看看我就好了。”

　　齐竣的态度很坚决，“不行！什么都可以商量，唯独这件事不可以！”

　　“为什么？”齐淼淼很是不解，“我们的父女关系不会因此疏远，你为什么一定要我去英国？”

　　齐竣深呼一口气，“淼淼你听我说，我跟你妈妈很慎重地考虑过了，去英国是你目前最好的选择。”

　　“我了解过你现在的学习情况，不算差，三百到四百名之间。但是，你已经在这个阶段已经停留了好几个月了。学习就是这样，越到后面越难更进一步，最后这一年，你还能进多少步，你心里有数吗？”

　　“我听你妈妈说，你找了好几个家教老师帮你补习，很认真很努力，效果却不是很理想。想过为什么吗？”

　　齐淼淼抿着唇，不发一言。

　　齐竣接着说：“天分这种东西还是很重要的，当然我不是说你笨，只是你在学习这方面确实是欠缺了点。有个词叫勤能补拙，但不是每个人每件事都能依靠勤奋来弥补的。你现在学的很吃力，因为你的大脑容量几近饱和，塞不下更多的知识了。就算你更加用功，也改变不了什么的。”

　　“不要觉得不甘心，很多事情就是这样，即使你付出了比别人多十倍百倍的努力，也不一定能达到别人的高度！不是付出了就能得到回报的！”

　　齐淼淼反驳，“但是，在没有试过之前，你怎么知道我不行？”

　　“我并不是在否定你！”齐竣道：“我只是不想，你最后收获的，是满心的失望！”他看着齐淼淼，眼中尽是心疼之色，“你现在比几个月前要瘦上不少，黑眼圈也重了很多，你妈妈跟我说过很多次，她很担心你。”

　　“也许你不能认同我们的做法，但是作为父母，我们做任何事情的出发点都是为你。在英国，你会有更好的未来！”

　　“那是你们认为的，更好的未来，不是我！”齐淼淼没有丝毫让步。

　　齐竣无奈道：“你怎么就不懂？诚然，你现在的成绩可以上国内的一本院校，但是，你的目标绝对不限于此。你不是想上一所很好的大学吗，我给你找的学校，绝对比你在国内能上的学校要好！”

　　“你是我的女儿，我了解你，你天性活泼向往自由。但是你看看你现在的生活，每天为了学习而奔波，这真的是你想要的吗？”

　　“淼淼，我们是为你好！”

　　齐淼淼闭上眼，面露挣扎，脑海正做着思想斗争。

　　齐竣没有打扰她，静静地等待接过。

　　半响，齐淼淼睁开眸子，坚定道：“我不去英国！”

　　“淼淼……”

　　“这就是我的答案！不要再拿‘为我好’这种理由说服我，我拜托你们想想，你们所谓的为我好，真的是我想要的吗？”

　　“几年前，你跟我妈妈离婚，我是最好一个知道的。我问你们为什么不早一点告诉我为什么不给我一点时间准备？你们说，你们是为我好，怕我伤心，就没有提前告诉我。等到你搬走，我才知道，你跟我妈妈已经离婚了。我当时觉得，天都要塌了！你们说为我好，怎么就没有想过一点准备都没有的我，这个消息是怎样的晴天霹雳？”

　　“我说想去英国找你，你没同意，说还没有安顿好，待在国内对我来说更有利。那段时间，我每天和顾朝漫吵架打架，每天都处在崩溃的边缘，你知道我那时有多煎熬吗？”

　　“是，你们可以跟我说，我那时还小，不懂事。但是现在呢？我已经十八岁了，难道连为自己做决定的权力都没有吗？你跟我说，去英国我能发展的更好，所以也不管我愿意不愿意，一声招呼都没打，擅自帮我办了手续，说，是为我好！”

　　“呵！你们连商量都不商量一声，就决定了我的未来，凭什么？”

　　齐竣站起来，企图安抚激动的齐淼淼，“淼淼，你冷静一点！”

　　齐淼淼一把甩开他的手，动作幅度太大，扫落了餐盘。瓷质的餐盘落在地板上，摔得七零八落。

　　“你让我怎么冷静？我说了，我不想去英国，那不是我想要的生活！”

　　齐竣的目光落在地上的餐盘上，不久之前，上面还盛着他精心为女儿准备的菜肴。有一瞬间，他对自己产生了质疑：难道真的做错了？

　　他软了语气，“淼淼，你不想去英国，能给爸爸一个理由吗？”

　　齐淼淼不说话了。如果没有楚焱，去英国还是留在中国，对她来说都没差。但是，她遇上了楚焱，去了英国意味着她要割舍掉这段感情。

　　她不想！

　　齐竣见她不说话，“你不愿意说，爸爸也不逼你。这样，各种手续办好还要一段时间，这段时间，你好好考虑考虑。”他这算是让步了，扫了一眼地上的餐盘，“已经过中午了，爸爸带你出去吃点东西！”

　　“不用了，我没胃口，你自己吃吧！”齐淼淼说完，径自回了房间。

　　“嗒吧”一声，门锁轻轻落上。

　　齐竣坐在餐桌旁，久久陷入了沉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