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房间。朵儿把木簪插回发髻。齐澈心中疑惑,举着简图看来看去,“这陈文两家,看起来关系不错。两家的仆人,也相处的如同一家人。可是这两家的夫人……”
“我记得陈星和文雅说过。在她们十岁的时候,两位母亲在同一夜暴毙。听说是得了怪病。”朵儿吃了一口点心,琢磨着整件事。
“偏偏在同一夜出事。高恒没有了妻儿,兄弟的孩子没了妻子也没有儿子。这其中的巧合好像……”齐澈没注意到桌边的蜡烛,差点烧到头发,急忙用手打了两下,还是烤焦了。
朵儿坐在床边,抱着肩膀仰望空中的月亮,“什么样的刺激,会让一个想过田园生活的人,入了魔道邪途?况且针对的,还是兄弟的子女…想想都觉得可怕。”
齐澈揉揉睁不开眼睛,困倦袭来,随口问了一句,“你认为是兄弟相残?也对,功名利禄归尘土,心悦人间情朝露。高恒心痛的,或许是妻儿惨死。他没有杀了陈举和文言两位前辈,能忍到这点也挺不容易的。”
“累了就去休息。罗义肯定困在药堆中休息。你睡他的床,明早用饭过后,咱们一起去看看这位高恒前辈。”朵儿关上窗户,把冷玥剑郑重的放在榻上,触手可及的地方。
齐澈起身整理桌上的东西,回头看到,笑言,“你也晚上抱着剑睡?”
朵儿胡乱应答,“是啊。”
“于白也是这样。不知道他们走到哪了。若是于白在外面助阵,多个帮手心里踏实些。”齐澈说着走到门口,想了想又折返回来,“幻术耗费灵力,你多静心凝神。明天一战会很辛苦。”言毕飘然出门随手又轻轻关上。
朵儿心中笑他啰嗦,头枕着双手平躺,心里还是暖乎乎的。这次在莫家多管闲事,入灵中遇见的那位长者,经由他的指引才踌躇着来到永宁城。她想或许冥冥中,五种灵器凑齐,开启的很可能是血染晴空的未来。
次日天刚亮,齐澈和朵儿在院子汇合结伴进山。
陈星和文雅守在外门口等候。罗义手提口袋,看到朵儿朝她们走来,笑着招手迎上去。
“恕我不能与你们一同进山。我若去了,这城内的病患就无人照料。袋子里是吃的。于白让你们在出城的茶棚等他和莫禅。这大师兄怕你们人少没有照应。尤其朵儿,你一定得听他的话。”罗义把袋子交给齐澈,目光一直在朵儿身上。
朵儿昨晚这一觉睡得心烦意乱,冷玥整夜都是阴寒环绕,梦里也不是什么安宁的场景。她随口回道:“放心。只要里面不太凶险,我也不会鲁莽胡来一通。”
齐澈随着朵儿一同前行。陈星还有些发愣,拍拍身旁的文雅,“你说她是怎么了?这一宿,睡的心情不好?我让仆人给她送的鸭绒被子,很有助睡眠!”
文雅捋了捋肩上的碎发,无奈道:“怎可能是被子的问题。她一向心事重重。对事不对人。快走啦!”她向前追了几步,转身伸出右手挥了挥,和罗义道别。
街上的百姓还在维持正常的生活,热热闹闹的叫卖声,还有摇签解卦声。没走多远,就是出城口边唯一的茶棚。朵儿找了空位坐下,小二拎了一壶茶过来,给四人一一倒满。陈星掏出荷包付了茶钱。
在街边摆摊的说书人插好旗子,来往的百姓看到他准备完毕,纷纷掏出碎银放到他身边的碗里。随后找个位置坐下,等着他说一段奇人异事。文雅从小就喜欢听这些,她放了碎银跑回来继续喝茶。所有人安静的等说书人开始。
只见那说书人,在井边,净手,洗脸,用水捋好头发。啪的打开纸扇,“今天我来说段,仙门趣事。”下面一阵拍手叫好。四人一边品着茶一边竖起耳朵倾听。朵儿半侧着身瞟了一眼说书人,有些心烦低头摆弄着桌上的碗。
“话说羽山仙门,以规矩繁多,而远近闻名。历代弟子都恪尽职守,处处以护佑百姓为己任。比如羽末医者近几年各处救死扶伤,前几年的羽鸣仙长率弟子镇妖驱邪。于昭,余奂两位仙师更是仙门楷模,刚正不阿。众人怎料到,羽山近几年缺出了一名,大逆不道的弟子。剑指同门,大打出手。”说书人紧皱眉头,嘴里发出“啧啧”的嫌弃声。
听众中有人大着嗓门问,“这弟子叫什么,何方人士?是有多傲慢,才会剑指同门?”
“真是个狂妄之徒。在师父面前,剑指同门比武挑战。那是不把清规戒律放在眼里。就这样的人,还能留在羽山修仙?”
“要真是这样,可太不像话了。”
朵儿一口茶喷了出来,陈星和文雅惊的抿着嘴巴不敢说话。
和莫禅一战后,她们二人从于白师兄那里听说,莫宗主联合其他家族,派人在羽山安插了眼线。山上一举一动,会在第一时间传到那些人手中。朵儿甩出的百花幻术,伤了那些人的脖子,羽末师父治伤时一眼就能分辨出那些人。之后这些人逐渐调离原有的位置,甚至遣返他们回家。
大家不敢继续看说书那边的热闹,端坐安心喝茶。只是齐澈看到,朵儿小心翼翼摸着怀里的玉簪,羽山的象征,也是师父传给弟子的心意。朵儿抹掉嘴角的茶水,目光渐渐暗淡下来。
说书人继续着神秘的语气,“听说这剑指同门的弟子,修习旁门左道,被同门师兄弟排斥。被对方打得落花流水跌入跳泉,生死不明。可惜她师父多年偏爱,只收了她这一名弟子传了道法,后来病入膏肓也就没了。这位师父,就是羽山的羽鸣仙长。”
听者一片唏嘘声,“死了倒好。不入正统的修士,只会闹出祸端。就是可惜羽鸣仙长没有眼光,收了这么一个不知悔改,给他脸上抹黑的弟子。”
在嘈杂的氛围中,于白和莫禅向他们走来。当然也听到了说书人刚才的那番话。朵儿倒是无所谓的表情。从怀中拿出玉簪,在手中翻转两圈,随手插在发髻中。于白看到这一幕,心中不免有些激动。他以为自己不会在看到,她使用和羽山一切关联的东西。
陈星和文雅见到于白,急忙起身行礼。于白伸手阻止,客气道:“在外不必拘礼。我们赶路吧!”
朵儿顺手将木簪放回怀里,默默跟着大家出城进山。说书人换了一个话题,吸引了更多听众聚在一起。他换的话题是,荒山有悲息。
走了很久的平坦路,陈星和文雅倦怠有些跟不上。莫禅没进羽山前,就和长兄莫鹏在山里出出进进,体质比一般子弟都要好。于白和齐澈并肩走着,朵儿独自走在最前面。
“朵儿,重新戴上羽山的玉簪。这次结束,看样子会和你回去。”齐澈看着她的背影,似乎看到互相道别的场面。也许是他们的真心坦诚,让齐澈独自云游的信念有了动摇。
于白听出他的画外音,轻拍好友的肩膀道:“这次你也和我一起回去。我经常和师父,师叔提起你。他们说有机会,希望你去羽山玩。”
齐澈笑得很开心,又重新看向朵儿,“她,一直都是自己过来的吗?”
“嗯。你也知道,我师兄这个人有时倔强耿直有时心慈面软。别人塞给他的徒弟都不要,却执意收朵儿为徒。只这一件事,就让他多年打下的口碑瞬间毁于一旦。从竹林坊到北冥山。师兄所做的每一件事都值得钦佩。这些年,朵儿经历什么,我们一无所知。也没见她真正笑过。本来她酿的百花酒是想留给师兄喝,最后只能我陪她一起喝。”于白瞟了一眼手中的剑,回忆并不能让人愉悦。反而面前的山,层层叠叠白雾笼罩,又让人似是跌入湖底般沉闷压抑。
朵儿停下脚步,她用拇指推了一下剑柄,食指在剑刃划了一下,鲜血顺着剑刃落入剑鞘。眼前的白雾,成了另番景象。红色的仙术网,从山下到山上。一阵风吹来,瞬间转成大风,吹的每个人衣角飞起,最后不得不抬起胳膊,用袖子遮住口鼻才能向前进。
齐澈拔剑口中念咒,在面前左右砍了两下,画了符咒形成一道屏风。陈星和文雅躲在他的身后一点点向前走。莫禅和于白对这种级别的风没什么影响。他们看着朵儿的样子很奇怪,似乎不受这山里的邪风所惑。
朵儿从怀里掏出木簪,用锋利的尖头,戳进左手腕内侧。上面干涸的血,是昨夜陈举和文言的。朵儿用食指沾了血,在空中画了符,一掌向前推开,破了犹如渔网的结界。
于白看出她又用了不知出自何处的仙术。朵儿继续恣意妄为,只能招人闲话攻击。他情急之下脱口而出,“你……”
齐澈看着眼前白雾慢慢退散,“以血为界,对高恒既是敬畏也是警告。”
在破开结界的瞬间,朵儿全身有如万剑穿身的疼痛,她咬咬牙强撑着,宣布道:“一炷香后,白雾还会重新聚集。这里本身常年云雾缠绕,大家上山小心。怨气不散,更善于偷袭杀人。”
众人警惕,一起上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