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度操纵灵力的结果,让朵儿很虚弱,进气比出气还要少。齐澈觉得这样下去不是办法,强行给她输送灵力,助身体快速恢复。
“你又白费功夫。”朵儿艰难开口,微微睁开眼睛……
“醒了??”齐澈收手,在她眼前挥了挥,“能看清我的样子吗?”
朵儿撑着胳膊坐起来,“我没那么孱弱。一时心急,没掌握好分寸,才气息逆行导致昏厥。我想喝水……”
不记得从什么时候开始,只要是朵儿想做的,齐澈都会一一满足她。
“你笑什么?”齐澈有些捉摸不透她。
朵儿伸出左手给他看,“莫禅留下的火邪灵并不是想攻击谁。她已经参透自己的能力,还在里面留了一念消息。五星阵无法阻止,沈宗主已经画出阵图。就等其他两把剑灵出现。估计是于白的剑还没被发觉。”
齐澈替她重新绑好护袖,宽慰道:“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嗯。我真想早点结束这一切,回到花谷种花。那片土很久没翻,都有些硬了。杂草长得也多。母亲最喜欢开花……”朵儿说着眼皮发沉,不觉坐着睡着。齐澈托住她的头,小心的扶她卧床安睡。
于白带着罗义回来当晚,直接去了羽络师父的闭关房。值守的弟子都被他调出来,见过罗义的几个人嘴巴都很严,不会随处乱说。
“你们在外的经历,我多少有所耳闻。罗义……”羽络邀请二人坐下。也不计较师徒礼仪,递给他们两杯茶,“恨当年围剿你家族的人?这可怎么办?严格来说,你见到的每个人,都有罪。直接,间接都参与过。被灭家族活下来的孩子,如今也不止你一个。你想要什么?说来听听?”
“我以为你会同我低声下气的商量。果然羽山的掌门不为任何事折腰。当年破五星阵的人,你们不是也一并清缴了吗?这几年开门收徒,是怕日后清算?”罗义说话并不客气。随心所欲的作风,更适合他一些。
于白低声提醒道,“罗义,注意语气。”
“我语气有问题吗?陈星,文雅,朵儿,莫禅…还有我。不都是你们利用的下一辈吗?当初十几个人去破阵。为什么不在那个时候解决?反而要追杀这些家族?”罗义越说越气,脖子上青筋暴起。于他而言,知道真相的那一刻,比天塌下来还要可怕。
羽络苦笑,看着昔日儒雅的弟子,对自己句句针对的质问,喃喃自语道:“一直期盼这一天晚点到。或许不是你来。而是朵儿那孩子来。可能是我老了,有些害怕,更喜欢逃避。你是对的。无论在什么时候,什么情况下,犯下的错终究要承认。九年前,破五星阵,是为了安定天下。仙门众人插手世间之事。意图协助篡改战役中胜利一方。五星阵聚集了不少带有怨气的灵识。不早一点助他们离开,时间久了变成邪祟祸害百姓。那就是仙门的过失。可是五星阵,比我们想象的更难攻克。他们分散在五个不同的地方。上一辈的守护者,生命终结前交付有缘人监管。我们一无所知,淌水渡河,自身难保,有可能出发更大的机关。更迭朝代是小事,最大的灾难是整座城池瞬间覆灭。所以城池要保护,百姓要保护。破阵时机不成熟,就需要继续等。五把剑各自被带走。隐匿在世间近十年的时间。如若重聚的那一天,也就到了非破不可的时候……”
“是谁杀了我的族人?”罗义双眼通红。
“谁又能说的清楚,是谁下的命令,是谁亲手杀的?就算让整个平仙门陪葬,也换不回他们的命……”羽络的坦然,让罗义更加难以接受。他本就带着怨气而来,结果只能更加仇恨。
罗义怒气冲冲走出房间,于白跑出去拦在他面前,“你知道羽络师父不是那个意思。羽山当年,也是死了上百名弟子。就为了平息五星阵散发的怨气,镇压并不容易。很多人经受不住怨灵的控制而反杀同门。”
“你不用说下去。”罗义目光中透着冰冷。
“我得说!如果我不说,掌门是不会向任何人解释。就算是枉死的人,羽山也在拼命补偿。不求你能理解,但,羽山从来都是行的正,做的端。”
“花谷呢?不是他亲自带人去杀的吗?”罗义声音很大。
羽络走出来,平淡的看着二人,“将水行剑封印在羽山,那些人就召唤不了其他的灵器,时间久了也就算了。何止当年心怀仁慈,带着族人躲避灾祸。还是被灵溪国主派出的暗线追杀。才会惨遭屠门。齐悲和我都没能阻止那场惨案。何琪不足以守住冷玥,身如残烛,也到了将死之日。”
“你的意思。所有人的都是该死?”罗义气的攥紧拳头。
羽络心疼的看着他,“在不得不做出决断的瞬间,每个人都希望做出最正确的选择。”说完转身飘然返回。院子静谧如初,只是于白觉得心寒,有些冷的发抖。罗义窜上房顶,消失在夜色。
第二天,莫鹏带着一部分沈家弟子和本家的仆人,攻上三重院。
朵儿一觉睡到下午。齐澈在蒲团上打坐休息。桌上的香炉燃烧的薄荷叶清香中带有苦涩。她爬起来,齐澈也睁开眼。
“睡醒了?”齐澈道。
朵儿发懵,喉咙痛,用手揪了两下,“嗯。谁来过吗?”
“羽末来看过你。”
“怪不得,刚才似乎梦到他。我想出去转转。”
“我陪你?”
“我没事。你也躺下休息一会。这几天经历这么多,你肯定也累了。听我的!”
齐澈想想也就听了她的话。
独自出门的朵儿,不在避讳师兄弟们的目光,微笑着回应打招呼。三重院走了个遍,看着伤病初愈的师弟,谨慎的锻炼身体。落叶被清扫的很干净,堆在树下垒成小山。拱门处依然清风柔和,吹起她肩后的长发,带着发带转了几圈。各处角落的水缸,清澈的能看见放养在里面的红色金鱼。
朵儿恍惚着,去往竹林坊的路。她停在门口,耳边响起所有人的埋怨,“师父承受了多少压力啊…”自言自语中,一个人向她走来。
“身体好些了吗?”于白道。
朵儿乖巧的点头,“放心。我没事。你带这么多东西?”她指着于白手里装满肉的篮子,有些疑惑。
“羽末师兄叫我买些肉。他在后山忙活,挖了不少青菜。说你们难得回来一趟。今夜一醉方休。陈星和文雅已经过去了。我刚通知齐七。没想到在这碰见你。正好,咱们一起上去吧!”于白推着她向上走。
自从羽末搬到这里。就成了招待朋友的隐秘场所,偶尔山下来的客人,都可以在这里随心所欲不用拘礼。
朵儿捡了树下的枯枝,给齐澈烧火用。陈星和文雅帮羽末做饭,不一会摆上一桌。于白看着高兴,偷偷从房后搬出一大一小两坛酒,还笑呵呵的看着朵儿。
“这是……”朵儿摸着酒坛的封口,确定是自己做的。“你从北冥山背回来的?”
“是啊!趁你不注意,我就带回来两坛。埋在这后屋,还担心得多久才能喝。今天,咱们就喝这个吧!”于白看向羽末他们,大家笑得眉眼弯成月牙。只有朵儿眼里闪着泪花…
陈星酒量好,一杯接一杯。文雅怎么都拦不住她。羽末往朵儿的酒里放了薄荷粉,“慢慢喝。酒呢!会影响你身体灵力的运转。其实重要的,是你自己的意志。羽鸣说过,你的特别之处,就是一无是处。”
于白一口酒差点喷出来,咳嗽一阵,“你这是夸人吗?还一无是处…”
“他原话就是这么说的。越是什么都没有的人,她心里越渴望完成一个目标。虽然路途坚持的有些难熬,但只要有对的人帮忙!就一定会达成所愿。朵儿,你知道你最缺乏什么吗?”羽末顿了顿,接着道:“自信,恒心。在五星阵这件事上,你平凡到必须完成开启大门钥匙的角色。所有人愤怒,仇视,会让你胆怯。但别忘了一点。你不是为了自己,而是为了五星阵两代仙门名士的付出。那是舍命保护世间安宁的胸怀。仙门若动,天下大乱。何况,仙门之中有人已经插手这件事。”
朵儿瞬间被点醒,羽末的话通透不伤人,她感激的敬了一碗,眼中流露一丝悲伤。
陈星又一次喝的脸红,“你,羽朵儿。无论你是什么样的人。我…嗝,我都记得你初上山时,那小心翼翼的眼睛。我和文雅,我们两家,走到哪里都不受待见。人们常说的什么!守墓人,品阶低下,给仙门提鞋都嫌身份低微。所以,我特别懂你难过的…”她胡乱抹掉脸上的泪,“现在我和文雅的家没了。沈家得给我们一个说法。莫鹏这个人我不会放过他。一定抓他回到羽山治罪。”
朵儿看着她,已经到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
于白道:“你们都别想着事情结束离开羽山!重建羽山是迟早的事。你们谁也别想躲过去。”说着他拍了拍身边的齐澈,“你也是!别想着纵横四海游山玩水!想想兄弟我的难处,大千世界跑不了,以后我们陪你!”说完笑着看朵儿。
“我可没想好去哪。这次回花谷,花开的都挺好。就是没人打理,长得不规矩,更加妖艳了!”朵儿笑着又倒了一碗,给齐澈续了一碗。
“就是这样热闹多好!明天,朵儿帮我酿酒!趁着没人查我的岗,私存几坛不过分!”羽末示意于白不要管这件事,二人哈哈大笑很默契。自从羽鸣仙逝后,羽山的戒律监督就落在于白身上。
朵儿左手一直放在桌下面,她偶尔攥拳又松开,眼神并不轻松。齐澈看在眼里,明白其中缘由。于白和文雅扛起醉醺醺的陈星进屋休息。羽末不像刚才那般玩笑,对朵儿道:“手臂给我看看!能帮你压制多久算多久。”
朵儿有些生自己的气,每次都会被人看出来,不服气道:“你怎么确定我手臂有问题的?”说着解开捆绑的护袖,慢吞吞的挽起袖子。
“齐澈的眼睛总盯着你的左手。喝了这么久,你都尽量左手放在腿上!我要是在看不出来,还能行医救世吗?”羽末挪了位置离她近一些,看到左臂上的永生花他呆住了。“多久了?”
“不记得。花鬘的地方经常裂开渗出血。而且睡梦中,能看到很多血腥屠戮的场面。有很想拔剑的冲动。也许某个瞬间面对怨气。我会失控吧?”朵儿又饮了一碗,“怎么喝不醉呢?难道是我放的酒糟不够多?”
齐澈钳住她的胳膊,轻声道:“你已经醉了。”
羽末仔细一看才发觉,“眼神恍惚成这样。眯一会吧!等于白出来,我们在聊一会。”
“哦。”朵儿一动才觉天旋地转,瞬势躺在齐澈身后不远的地方,枕着凌风剑傻笑道:“清风移步花谷巷,千夫摇指乌山云。不觉一梦十几载,笑他花海又重逢。唉…给我留几碗。”
齐澈默默喝酒,表情更严肃了。
羽末试探问,“朵儿说的。可是齐悲前辈?你师父……去过花谷了?”
“嗯。师父去了花谷,第二晚坐化成尘。我也无处可去,四海为家。承蒙你们不嫌弃,我还有个归处。”齐澈回头看了一眼朵儿。
羽末自语道:“我听说过何止和齐悲。二人在武艺上切磋认识,惺惺相惜。各自肩负使命,是可以互说秘密的关系。只是齐悲前辈,没能救出何止的族人,甚至连何止也命丧花谷。这么多年过去一直内心无法平静。”
于白悄悄回来听到此处,也感到很惋惜。对齐澈道:“所以啊!有什么事。你千万别窝在心里。朵儿,我是不太理解她的苦闷。我从未遭遇过的经历,又怎么会明白呢?但是你就不同了。她对什么都拒之千里之外。唯独你送的发带,她一直戴到现在。她是真的把你当成自己人,亲近的人,就像她师父一样。”
羽末歪着头,看他俩眼神不对。
文雅刚返回坐下,羽末小声对她道:“是有我不知道的隐情吗?还是我岁数大了?”她给他们又续了一碗,“您还是专心配药吧!朵儿也是累了。我知道她不会轻易倒下。最难过的日子,羽鸣师父已经陪她度过。只是她没下定决心面对这么大的局。我想她会自责,如果没有来羽山,那么就不会有现在的状况。未来会发生什么,谁又说得清楚呢?”
朵儿微醉,能听到他们谈话,眼泪一点点滑落溅到凌风剑。
那天他们喝了很多。醉了直接倒头就睡,朵儿天亮便起来到井边用水抹了一把脸。顺着小路下山,于昭师父坐在石头上一直在等她,“听说你帮我解的火邪。”
“弟子应该做的。”朵儿声音很小,不期待他的夸赞,也怕他跳起来骂人。毕竟自己用的不是羽山的招数。
“当初羽鸣选你,我是不同意。现在看来他是对的。五星阵,你有把握毁了吗?”于昭直接点明,让朵儿有些慌张。她怯懦的后退半步,于昭明白她的心态,“万物以水为根。你掌握的水行剑,会指引你方向。只要沈宗主重绘五星阵法,一切都可毁灭。只有这样才不会贻害后世百姓。这种法术绝对不能流传给后人。”
“您的意思是,不仅阵法要毁,知道的人也要杀?不入正统的花谷,行风隐世的乌山,朽木不发的羽山,还有不起眼的坚守者。不及当年一半的力量。就凭我有他们的记忆,也做不到。”朵儿不是狡辩,情况确实如此,却只能硬往上冲。她只是不想被赋予更多的期望。而这个期望最后也会悉数毁灭。
于昭虽说不太喜欢这个弟子,却也好过阿谀奉承之辈。隔阂有一点也无妨……
突然一阵眩晕袭来,朵儿捂着胸口大口喘气。双目内闪烁着红色,她尽力压制住体内火邪的灵力。不一会顺着头发流汗,在不断的耳鸣中,她看到于昭担心的叫她的名字。
在发生更大的危险之前,齐澈一把抓住她的胳膊,才避免滚下山。
“朵儿!朵儿!”齐澈大声喊道,管不了那么多背着她往回跑。
本来朵儿出门,羽末刚醒。为了给这些晚辈做早饭,他一边打哈气一边烧火。齐澈抱着凌风剑猛地坐起来冲出去,也没来得及听羽末的话。他焦急的冲下山,心中回忆梦见的场景。梦里朵儿下山路上,狂性大发,心性不受控制杀了很多熟悉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