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汘走后,易湛青在自习室看书,平日毫无压力可以理解的句子竟然变得晦涩难懂起来。
很小的时候,他就知道自己很讨人喜欢,长得好,成绩好,长辈喜欢,也有不少女生喜欢,待人虽谈不上很八面玲珑,却也是温和有礼体贴周到。面对女生的爱慕,他一向是温和拒绝,不至于让女生难堪,但也可以解决不该有的心思。他自诩不是圣人,但却是有分寸有底线的人。
每个阶段都会有交心的知己,也有萍水相逢的朋友,很显然,在易湛青心里,黎汘属于后一种。
刚开始同处一班,都不相熟,易湛青第一次“认识”黎汘,仅仅是因为一堂数学课。黑板上数学老师写的题目有些许复杂,倘若等到练习册做完,倒不是很难,可惜这才开始。黎汘算是很淡然文静那一类,没有东张西望,脸上甚至没有羞窘之色,只是慢慢算着,从他这里看过去,可以瞧见她低垂的眼眸,眼睑下面投出的一片阴影,算了大概十来分钟,最后终于做完了。正是如此,他才清晰地认识她,是他同学,叫做黎汘。
就跟普通同学一样,偶尔打个照面,开大会偶尔站得较近,没有什么异样。要是没有万云白的提醒,他甚至不会过多注意到她。平淡无波的日子里,黎汘泛起的那点涟漪,不需要刻意去关注,转眼便消失得无影无踪。
但要是说完全没有感觉也是不至于的,点到为止的提醒,他便静悄悄地观察过。很多时候他并没察觉黎汘有什么过分明晰的表现,偶尔撇一眼都是很难察觉的滞留,渐渐地他觉得那只是万云白的错觉。但当他第一次在讲台上讲题时,他的心当下一沉,黎汘看他的眼神很熟悉,因为万云白也是那样看他的。
平日并未有过多的交流,黎汘也没有表现出什么,莽撞且无证据的质问实属不明智。放假他与万云白更多时候在一起,可能是注意力只在学习和万云白身上,对其他事情的敏锐度下降了,他一度认为当时只是他的错觉,仅是因为万云白说的话而生出的错觉。
高考完的聚餐,班主任没有往时的架子,和蔼可亲的样子就像自家叔叔。同学们都喝起来了,不知谁起哄,便一个个去敬酒,这种只在大人主场的饭桌上见过的场景却出现在才考完的小孩们身上,他有些欲哭无泪。
班主任指派几个人轮流敬,他不幸也在其中,甚至有种把这辈子的酒都喝完的感觉。等敬到黎汘这桌的时候,他其实不必敬酒的,可也许是看黎汘一个人低头有些孤单,也许是不知道哪里冒出的心思,最后只想表达一个同学对另一个同学最真诚的祝福。他没有看黎汘,只是尽力将瞳孔对焦,杯子里晶莹的液体,因为手轻轻地颤动,也泛起波痕点点,在灯光的照射下,变成一颗颗剔透的珠子,起起伏伏,一次次折射出璀璨的光芒。
上了大学,易湛青从未想起过黎汘,她的名字从舍友口中说出的时候,他还恍惚了一下。黎汘说出的话,印证了万云白的猜测,也落实了他的错觉,她说出来算得上是件好事吧。同学一场,如今,便可以释怀了。
手机振动了两下,易湛青回过神,拿起手机,是万云白发来的消息。他突然很放松,一股惬意的思绪转瞬便占据了脑海,嘴角缓缓上扬,不似那般僵硬。
“梅花开了!”
“我们去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