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5
6月8日,星期二,晚自习。
策神神秘秘的从后门溜进教室。
松连忙回头,问:“怎么样?搞到手了吗?”
策笑眯眯的样子,贼像一个得意的小偷。他慢慢的从桌子底下拿出了一张纸。
“你小子就是厉害,这都能搞得到。”松一把抢过策手中的纸。
那张看似十分狼狈、满是折痕的纸,却如同至宝一般,被松双手捧在手中,行注目礼。
“别忘了,当初黑板报没电,那可也是我带来的光,能小看我?”
我呵呵一笑:“哪有这么不要脸的啊,自卖自夸不说,还骄傲起来了。”
策不服气:“丰年,你还别说,这事换你你肯定搞不定。”
不得不说,我对于社会交际这块,确实不如策来的精通。
“丰年,这次你可得好好谢谢策了!”松也应和着,晃了晃手中的纸。
事出有因,必有妖气。
“什么东西?”
我还没有反问,芳芳却抢先一步,带着乐呵呵的笑容。
松居然笑而不语,这家伙,总是喜欢卖关子!
“什么东西啊!”我有些不耐烦,原本就没什么好心情。
这两天,他们都跟没事人似的,有说有笑。
而我,却始终提不起精神。
松察觉出我的小性子,连忙打开攥在手中的纸,摊在桌上捋了捋。
“还记得明天是什么日子吗?”
明天,我自然不会忘记,有关芮雪的事,我都不会忘记。
“明天是孙燕姿来的日子,我不能不记得?”
松用手指了指我,仿佛在说我重色轻友。
“去你个大头鬼,有屁快放!”我一手狠狠的拍掉了松的手指,特别凶狠。
他也不恼,缓缓道来:“这是我们学校体育馆的平面图,上面还标着明天安保人员的安排!”
“哦。”我只是很平静的回了一句,将桌上的纸重新折起来,交还给松。
他们三个十分诧异的看着我,眼珠都快掉地上了。
“丰年,你怎么了?这么重要的东西都提不起你的兴趣?”
怎么了,我怎么了你们不知道吗?还问!
真是气不打一处来。
我抓起手机,奔出来教室,留下他们在空气中凌乱。
其实我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自己在难受,而他们在快活而生气。
这样的落差不停的压迫着我的神经。
我使劲的捏了捏拳头,猛地朝着墙上挥了一拳。
拳头击落了墙壁上附着的石灰,脆弱而又单薄,跟墙壁貌合神离。
一阵刺痛感从手传入了心,我下意识的假装坚强,吹了吹手上的石灰粉。
没人的地方,我何必要自讨苦吃。
然而面对困境,我却习惯性的选择了逃避。
106
夏日的星空十分清新明朗,偶尔有一两朵云,裹挟着月亮的余晖,在空中四处游荡。
那是一种自由的感觉,也是无家可归的状态,就像现在的我。
行政楼的天台,连接着教室过道的走廊。在教学楼的过道上翻个墙,一路顺着过道的顶就能到了。
这个地方很隐秘,没有其他人知道,我很喜欢。
每当遇到问题,这里便是最好的清净之地。
我可以在这里畅想未来,也可以在这里自我疗伤。
因为这里宁静、偏僻,关键没人打扰,或许我本身就不擅长与人交际,不像他们。
我特别喜欢躲在自己的世界里,享受这与世隔绝的自由。
“叮咚”。
屏幕上显示着一条来自芮雪的未读短信。
我又惊又喜,不知道她会说什么。
她很少跟我发短信,甚至有时候我发她的信息,她都不一定回,我也不会问。
只是常常第二天,她会跟我解释,说她有些累了,睡着了,或者是看书静音,没看到。
我欣然接受,不接受又能怎么办?
能保持这样的默契,我觉得挺好。
我经常会捧着手机,反复看着芮雪发给我的信息,哪怕信息里只有两个字“好的”,就像是欣赏一件宝贝,乐此不疲。
我把手机中其他人的短信全部删除,又把芮雪的短信放在收藏夹里,免得丢失,看起来方便些。
一打开短息,就是满屏幕的芮雪的信息,满满的舒适感。
我虔诚的搓了搓手,擦掉手上的那些汗,双眼注视着屏幕,按下了打开的按钮,仿佛拆开一件贵重的礼物。
屏幕上显示了四个字:“你在哪里?”
她这是在担心我吗?还是?
我不断的猜测着种种可能性,在手机上编辑着一个又一个字。
反反复复,精打细磨,就像对待高考一样,尽力十全十美。
最后,就回了三个字“老地方”,算是给她报了平安。
芮雪是唯一个一个知道这个地方的人。
她也特别喜欢漫天繁星的夜空。
我的内心泛起了一丝波澜,打开手机将芮雪的四个读了又读,十分期待新的回复。
可我那高考似的回答,恰是严格意义上的话题终结。
芮雪应该没有什么可以接的。
时间在风中流逝,滴滴答答听得到声音。
与其烦恼不知所措,不如享受这平静的任其发展。
小时候闹变扭,我就特别喜欢一个人悄悄的躲在床底下,等前来寻找的父母起来之后,再出来,透过窗户看着天空中的星星一闪一闪,云朵随风飘过。
或者跑到田地里,抬头看天,欣赏夜空的宁静。
看着父母或者亲人在四处寻找,我虽然过意不去,却隐隐中带着一丝欣慰,似乎只有这样我才能看得到他们的紧张和担心,才知道我自己的存在。
这么多年了,这个毛病还没有改。
我用手擦了擦自己的鼻尖,傻乎乎的笑着,自言自语:“这就够了。”
对,就这一点就足够了。
她对我有所记挂。
107
松远远走来的时候,我还沉浸在十分钟前的幸福中。
有一丝惊讶,又有一丝失望。
他一声不吭,迈着自然带风的步伐,走到我身边,一屁股坐下,将一根棒冰交到我手中。
是我最喜欢的随变。
我微微一笑,顺应天然的氛围,接过随变就放嘴里放。
许久。
松开口:“你爸电话打到张老师那里了。”
嗯?我在学校发脾气的事我爸还能知道?什么时候这么神通广大了?
“就因为今晚的事?”我十分严肃的看着松。
他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是,也不是!”
好小子,学霸都是这么回答问题的吗?也不知道他怎么考高分的!
我眉头一皱,咬了一大口随变,吧唧吧唧快速的咽了下去,也不管冷不冷了。
“你这是什么理论?理科讲究确定性。”我试探性的问道。
松呵呵一笑,笑声中我听出了无奈,也听出了不屑。
“我说错了?”
松回应:“没有。”
“那你什么意思?”
他缓缓道来:“你离开后不久,张老师就来找你了。问你去哪里了,我们便随变编了一个理由,张老师将信将疑,但好在我们真诚的眼神打动了她,她又默默的回办公室了。”
“后来又来了?”
松不由得为何竖起了大拇指:“有两下子。过了半小时,张老师又来了。不过她这次不是找你,是找我。”
“找你?”
“她把我带到了办公室,质问我你去哪里了。”
呵呵,我一个静静的时候,别人休想找到。
“然后呢?”
“我只能将先前的理由又胡扯了一遍。后来我才知道,原来周日那天晚上,你爸找不到你就给张老师打电话了。张老师说你已经到学校了,不用担心。”
“这么说张老师知道我的情况了?”
“嗯,张老师说了很多,我觉得,这不仅仅是对你说的。”
松突然便的十分忧愁,一个大男生,脸上默默的伤感起来,完全不像他往日里冷酷的学霸形象。
我没有接话,张老师的话,我也不想知道。
若是有需要,张老师明天一定会再找我的。
我等着松,让那一股子情绪缓缓在指尖流过。
“丰年,你觉得芳芳怎么样?”这句话问的莫名其妙,就像是突袭。
“什么怎么样?”我敏感的反问,习惯成自然,平日里就是这样装聋作哑的。
“你知道我在说什么。”
知道,当然知道!你我相同的境地,只是你家可能更加民主。
我理了理思路,试探性的说道:“芳芳,我觉得她是一个很好的女孩。”
“跟你的芮雪比呢?”
我脸一红,什么我的芮雪,瞎扯。
“各有千秋吧。”我没有否认,反而有些喜欢松这样的称呼。
“你倒是谦虚!”
我叹了口气,惆怅:“归属于自己的才能谦虚,我这是自我催眠!”
松愣愣的看着我,略有所思,乌黑的眼睛跟夜空融为一体。
他从嘴巴缝里挤出来一句:“丰年,我突然发现你说话很有深意。”
“松,世人都说女人感性,多愁善感,可你说为什么我们男人有时候也会伤感,内心有特别多的情绪?”
松没有直接回应,他咬了一口手中的冰棍,一大口,直接咽了下去,涨红的脸拼命的与冷意做抗争,那股坚韧不服输的劲,硬生生的将刺痛咽了下去。
许久,他长叹一口气,顺势打了一个隔。
“男人也是人么。”
“嗯。”我点点头,特别理解。
松深吸一口气,缓缓说道:“我爸妈不同意我学文科。”
这话,就像是一个十分沉重的石头,压在他心里。
我有些愧疚,一直怀疑他们文理分科的顺畅,将自己的无名火撒在他们身上。
可我又有些庆幸。
我说:“我也是。”
“我看得出来。”
“大人们总觉得学理科以后找工作容易,而我们考虑的却是其他的事。那天芳芳跟我打电话了,她知道你拿了分科表,特别开心。”
“你是为了芮雪才选文科的吗?”
第一次有人这么直接问我,我自己都不管直接面对。
我沉默了。
可是心里早已经有了答案。
我说:“是!”
松说:“我也是!我们都是!”
我转身,在地上捡了一块石头,往墙边走去。
挑了一块没有苔藓的地方,哗啦哗啦刻下了几个字:“丰年喜欢芮雪。”
指间传来石头与石头的摩擦感,粗糙而又扎实。
松一瞬间就明白了。
弹了弹屁股上的灰,重复了我的动作:“松喜欢芳芳。”
我们会心一笑。
我说:“就让这个秘密留在这里吧,和慈中永久保存!”
对,永久保存,存在心里,等待发芽、开花、结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