护着
“诶姐你说那人会不?”
林知之跟赵离越和庆湘不熟,只知道这人不太爱说话是秋爱月的同桌。秋爱月没有回话,只是将他摆放在桌子上的草稿本换了一个方向。
林知之擅长数学,他只看了一眼就缓缓点头。
“牛逼啊……”
“真是小天才同学。”
他们看向讲台上的少年。
少年明显思路清晰多了,盯着题看了半天,然后转身抽出一根粉笔。
条理清晰,字迹工整,处处都到位,没有遗漏步骤。
狂野章鱼还没看到最后的答案就忍不住开口夸赞,这简直就是满分模板。
庆湘最开始落笔的地方就是很低的位置,他再站着写就很吃力,于是干脆蹲下。
长袖的外套落了下来,露出白皙纤细的皓腕,在突出来的虎口骨上,有一条黑色的橡皮筋露出来了。
林知之:“原来有主。”
秋爱月:“你少毒奶。”
少年落下最后一个字不忘加上句号,然后施施然走下去。走到一半突然想起来什么,咬住手上的那根黑色橡皮筋,娴熟的扎起来头发。
林知之:“没事了。”
庆湘的头发确实相比起学校的校规长太多了,已经及肩了。但是他的家长找过学校所以他一直没有被制裁,秋爱月观察了一下扎起来头发的庆湘。妈呀,真养眼。
从浓密的睫毛看到鼻梁再顺着看到嘴,她肆无忌惮的观赏着,直到看到耳垂上两个小洞,她心突然漏了两拍。
她感觉很震惊,然后缓缓转回头。她轻轻摸上自己的耳朵,摸到了一个小凹陷。她也有一个长相差不多的。
是去年十一月时,自己用回形针给自己打的。
不是打不起耳洞,也不是害怕接触他人。而是意识还停留在站在镜子前,灵魂回归到身体里时血已经流下来了。
她怕痛,从未自残。发病最严重时也只不过用力撕扯自己的头发,把自己往墙上,桌角等地方撞,撞到头破血流无力瘫倒在地,撞到父母回家后惊呼一声然后听见由远及近的120急救车的车响。
台上的狂野章鱼公布答案,声音太大把她拉回来。她就看见庆湘的答案被红色粉笔画了勾勾,而孙薄的答案被圈出两个地方有瑕疵。
好厉害。
庆湘安静的继续等着讲课,狂野章鱼一看这孩子求知若渴的眼神,感觉成就感瞬间来了大半。下半节课都宛如诗歌朗诵一般的情深义重,一个字能拐八个弯,不知道的还以为开公开课呢。
下课后庆湘继续折纸,秋爱月闲着无聊,从书包里掏出了《夏日,烟火,和我的尸体》看,她很喜欢乙一,尤其喜欢这本书。津津有味的翻着,她没有放书签的习惯,看完一本书后第二次翻到哪页就是哪页。
刚刚看到健将五月藏在家里,她就感觉到人的靠近——然后她听见声音:
“你好,我是孙薄。”
她缓缓抬头,孙薄对着专心折纸的庆湘露出了油腻又假惺惺的笑容。
“我是这个班的班长,有什么不懂的可以问我,有困难也可以找我。”
庆湘绑着高马尾,露出了整个脖颈,看上去没有昨天那么阴暗。秋爱月一猜就知道,孙薄这是给他的叛逆尖子生队伍招人呢。
不过她有些不爽。
妈的,她后槽牙都要干碎了。庆湘明晃晃的一个香香软软美少年居然被一群好几天不洗澡臭烘烘校服上全是汗味的男生搭讪了,而且还上手拍肩,怎么这不要脸呢。
秋爱月都要气的满地打滚了,庆湘缓缓的抬起头看孙薄。
“嗯?不会说话?”
有点不尊重人了,庆湘微微蹙眉。正在想怎么解释时,他感觉到有一个人搂住了他。
其实也不算搂住,只是秋爱月站起来后将右手撑在庆湘的桌上,庆湘被秋爱月的阴影拢住。这是他第一次跟人接触的这么近,偏偏秋爱月又把握好了动作,没有碰到庆湘的身体。
“不好意思,请离我的位置远一点,或者洗好澡来。”
秋爱月直直的盯着孙薄,嘴里拒绝的意味非常强烈。
“我又没问你。”
孙薄不屑的嗤笑,然后跟身后的人说秋爱月真自恋,一群人哄堂大笑。
“关你屁事。”
抱团取暖也就孙薄干得出来,整天背后带几个男的在学校走廊表演投篮还撞人,傻逼。秋爱月锐评一句。
“嗳我们男人的事你别管,你他妈的再拦一下试试。”
有人大着胆子推了一下秋爱月,一下子给人推了一个踉跄。秋爱月手离开时带起了一阵风,把庆湘耳前的碎发带动了。
秋爱月撩了一下旁发,口齿清晰的说道:
“你也算男人?”
“又没找你你管什么。”
“关你屁事,怕你们影响新同学。”
“别以为老子不敢打你。”
一听这话,秋爱月笑了。
“打啊,朝这打。我妈不告的你妈倾家荡产,打精神病是吧,我看你敢不敢跟精神病打。”
那人似乎真的有怒气,秋爱月都准备好继续下去了。结果出乎意料的,庆湘抓住秋爱月的袖子径直出了教室。
秋爱月震惊于被拉走之余不忘挑衅他们,朝他们比了个中指。
庆湘将她拉到了露台,原地扭捏了好半天。
秋爱月有些疑惑,但是她尽力保持着温和的面部表情。
“谢……谢……xi……”
庆湘说话有一些怪怪的腔调,黏黏糊糊的,有些听不清。秋爱月礼貌性的往前面走了一下。
“不好意思……?”
“谢谢你。”
庆湘突然抬头,刘海带起了一阵风后软软的垂下来。之后他快步走回教室,在进教室门之前站了一会儿,然后朝愣住了的秋爱月鞠躬。
秋爱月没有反应过来,愣了一会儿后也向庆湘鞠躬。
庆湘直起身后看到的是雾蒙蒙的天,灰蓝色的滤镜下对少女无效。少年明媚似阳光,叫人见了不敢忘,秋爱月鞠躬完后头上的头发跳了一下,露出美丽的笑容。
庆湘进教室后面对孙薄的拉拢是充耳不闻,只是冷冷的看他一眼。
他对这种小团体没有一点兴趣。
孙薄见如何说话都引不起庆湘的注意,于是冷哼一声,带着叛逆尖子生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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俗话说得好。
学生在课堂上干什么都不足为奇,对学习以外的东西感兴趣的不得了。
一节语文课,秋爱月低头看了两眼这节课的主题。专门讲作文,这一块她没兴趣,于是低头玩起来。
废话,花钱坐牢还想我多乖。
或许是受到庆湘的影响,秋爱月早上路过文具店时鬼使神差的进去买了一叠叠纸。
她今天状态不错,按照叠纸包装袋硬卡纸的背面所画的示意图折出了一只千纸鹤。
黑色的千纸鹤有些孤单,她又打算叠一只粉色的千纸鹤。
林知之同样对作文课没兴趣,转头打算找秋爱月唠唠嗑,结果看见这姐妹儿都快钻叠纸里去了顿时感到无语。
“你知不知道昨天我看见什么了。”
秋爱月头也不抬:“什么。”
“那谁啊,那谁昨天在校门口等那谁结果被那谁甩了还吼了。”
秋爱月一听这朦胧的话来了兴趣:“你怎么知道那谁昨天在校门口等那谁结果被那谁甩了还吼了。”
“昨天我妈叫我去学校对面的超市帮她买盐,我就从超市结账出来之后就看见了。”
“诶诶那谁说了什么啊。”
“还能是什么,就那话啊!”
“我靠这么牛逼。”
“你俩到底在说什么。”
赵离越无语的转过头来。
林知之进行了翻译:“就是孙薄跟谢杏玉不是男女朋友吗?昨天谢杏玉还让秋爱月出手拦孙薄和张天佑,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们多恩爱。结果昨天我看见孙薄出校门后凶谢杏玉。”
赵离越咂嘴:“妈呀,他俩昨天早上不是还坐同一个板凳上吗。”
秋爱月肯定的点点头。
孙薄是个喜怒无常的人。
语文老师是一个很认真很负责但无奈讲课很无聊的老师,有一双微笑的眼睛,因为他们看见这位老师不过短短两三年就换了三个发色,恰好每一个发色都像极了三花猫,于是起外号叫猫咪老师。秋爱月作为语文课代表每次考试名列前茅上课小差照开不误。
语文老师讲的差不多了就让他们在课堂上写,半命题作文探讨生命意义。秋爱月认为她的生命教育是缺失的,她没办法写出自由的作文。
她人生第一次没有得高分的作文就是出自这位老师布置的第一篇家庭作业。
「我生活在__之中」
她写下我生活在痛苦与爱之中,写下被病痛折磨的日夜,写下因为爱她的人与伤害她的人拉扯始终无法落地的生命,写下因为麻木过度用疼痛折磨自己证明存在的每一刻。
满分35,得分只有及格的20分。
她麻木,于是在作文本下写下生命之重,写下我要努力顽强生活,我要歌颂苦难因为它会让我变强大,我死了就是对不起父母。
每次写作文时都感觉灵魂破碎,抬起笔写下慢吞吞的作文题目。
以标准掩盖下不同的灵魂,量产出新世纪的少年,要他们创造新世界。限定一个标准,按照这个模板创造少年,再在他们诞生后指责没有想法与创意,却忘记量产少年已经失去维纳斯的双臂。
这是秋爱月不可承受的生命之轻。